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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汉生着黑津津油晃晃的一张大饼脸,稀稀疏疏的短胡茬,两颗直愣愣的牛眼睛,正是南京城排名第二的呆霸王常胤绪。
秦林睁大眼睛把常胤绪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惊道:“常小侯爷,你这身打扮可风流潇洒得很哪!”
唯独常胤绪自己不知道,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衣服:“俺到京师国子监读书,媳妇说了,就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嘛!而且秦老哥也指教过,以前俺那副打扮确实不怎么高明,所以嘛,哈哈哈……”
秦林则微笑不语,想起在南京初会常胤绪的情形,这厮身穿一领暗绿色大团金huā丝棉袍,头上戴块英雄巾,额角还攒着一朵红绒huā,配上腰间一柄绿色鲨鱼皮鞘的九环厚背砍山刀,完全可以去做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对了,常小侯爷怎么到京师来了的”秦林指了指后面的国子监,笑道:“难不成要弃武从文,考个状元郎?”
赵锦、宋应昌等文官忍不住哧的一声笑。这个徐文长啊,实在促狭!
赵锦等人早知端的,倒是秦林贬谪久矣,没关注到这件事,连忙询问经过。
常胤绪守孝期满,就按照朝廷制度到国子监学习文教礼仪,准备袭封怀远侯的爵位。
嘿嘿嘿,常胤绪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看了看赵锦、徐文长、宋应昌等人,虽然没有宣之于口。意思却很明显。
看到秦林跟大群文臣老先生在一块。常胤绪只好躲起来,准备待会儿再去拜访秦林,因为刚才那监生破口乱骂,他才跳出来揍人的。
讲义气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讲义气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不,刚才事出突然,众监生来不及反应,后面又七手八脚的忙着抢救同伴,这会儿那挨打的监生悠悠醒转,众监生松了口气,便冲着常胤绪怒目而视:“常兄忒地粗鲁,京师首善之地,岂容你横行霸道?”
常胤绪也有一伙相好的武荫生,立刻卷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涌过来:“放屁,常大哥为人最公道,要不是连志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能平白挨打吗?”
两边吵闹不休,终究是武荫生气焰高些。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监生们吓了一跳,生恐这呆霸王又逞凶,全都色厉内荏的往后退。
倒是刚才被他打翻的那个叫连志清的监生,挣脱了搀扶他的同伴,微颤颤的站到常胤绪身前,满脸的倔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徐文长见状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自己青年时代的一点影子吧。
常胤绪回头笑道:“秦哥忒地小瞧俺,这厮如果求饶,俺偏要打他个满堂彩,如今瞧着竟也算条硬汉,俺倒不和他计较。”
啪啪啪,数声击掌,顾宪成缓步而来,朗声赞道:“好!好一位铮铮铁骨的读书人,不畏强横、清操砺于霜雪,真吾辈中人也!”
但见大名鼎鼎的泾阳先生顾宪成异常和善的看着连志清,脸上的笑容温暖和蔼,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勉励之意,那种惺惺相惜的神情叫监生们羡慕得发狂,只恨刚才挨打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秦林和徐文长对视一眼,然后无奈的苦笑,至少在眼下的京师,在争取普通读书人上,秦督主还争不赢顾先生,厂卫大魔头哪有清流名士那么光彩照人?
江东之是万历五年的进士,成名已久的老前辈,连志清只是个秀才选出来的贡生,连举人资格都没有,被这么一赞,顿时受宠若惊,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名国子监的教官本来不想管这麻烦事的,见赫赫有名的都察院三大骂将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
这下子把赵锦架了出来,国子监的监生们再不怕常胤绪逞凶,争先恐后的在赵都堂跟前控诉常胤绪殴打连志清的罪行。
赵锦为难了,他是阳明心学嫡传弟子,做到正二品左都御史,见事那是相当明白的,自然知道徐文长当年抗倭有功无过,胡宗宪是受严嵩牵累蒙冤入狱,便如戚继光受张居正牵累一般无二,连志清刚才骂他实在不应该。
赵锦性格正直、办事公道,即便偏向秦林,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不能的,便点点头:“唔,刚才常胤绪确实打了连志清……”
喂、喂,常胤绪有点慌神了,莫说他还没袭爵,就算袭封了侯爵,被左都御史参上一本,那也够呛的,毕竟常家的威风不如另外几家,早年从鄂国公降成了怀远侯,他可不想在自己手上又降成什么伯。
瞧秦督主这说的……徐文长哭笑不得,形格势禁也只能出马了,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大声道:“常胤绪打连志清,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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