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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就要成功了，我就要成功了你知道吗？二十年了！我怎么会让二十年的汗白流！正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所以我才不计一切代价地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竹辰羡脖子冒青筋眼球突出来，双手嵌住孤舟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他，“我的侄子，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复仇吗？你不是为了使命才活到现在吗？你清醒一点好么？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啊！”
“成功了又怎么样？我妈回不来了，曾经那个家也回不来了，我们都已经不是我们自己了！”孤舟说着，眼睛里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你疯了……”竹辰羡暴躁地来回走动，他无处安放的双手一会叉着腰，一会又握着拳，最后铺成掌用尽全力地拍打着汽车引擎盖，声嘶力竭地大吼，“你疯了！你他妈的彻底疯了！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没有你也能实现，二十年啊！二十年！我不会让我计划了二十年的东西毁在一个黑白不分的废物身上！你看看你，多么失败，失去了那么多东西都夺不回来！连自己的女孩都保护不好！雄狮家族以你为耻！”
“水玉就是因为你而死的！你究竟还要多少人为你陪葬！”孤舟也咆哮着。
“水玉不是我杀的！她本可以活下来的！”竹辰羡拼了命地想要反驳孤舟，“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救她吗？她到死都盼着你能来！”
孤舟被这句话顶回去了，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那天夜里水玉怎么会死了呢，她绝不会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啊，就算她当时真的死了，竹辰羡为何又要带走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如果仔细想想这些疑点他就不会认为她已经死了而无动于衷，那样的话这个女孩年轻的性命也许就不会消逝了啊。
她到死都在想着自己，而自己却早早地抛弃了她，在不明情况之下就匆匆给她下了定论，那几天孤舟的心思全部花在了云绮身上，根本就没有多想那个被自己认为已经去世的水玉，现在想起来真是悔恨至极，当初我们约定好的相互信任，真是讽刺至极，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该有多么绝望啊，唯一的朋友也抛弃了她，将她留在至深的黑暗中孤独而死。
不要啊，不要啊，孤舟的心里无数遍重复着不要啊，仿佛体验到了自己孤独至死的那种绝望感，如同孤身一人倒在无边茫茫沙漠。
“怎么不说话了？后悔了？后悔也没有用了，世界上供你后悔的事情有很多，却无一能够挽回。”竹辰羡坐进了汽车，启动了发动机，引擎如野兽一样咆哮着，最后他冷冷地对孤舟说，“希望你这次能够不后悔。”
迈凯伦扬长而去，无边黑暗的树林中只剩下孤舟一个人，他抱着水玉冰凉的尸体，眼中无神地呆立着，大脑中无尽回荡着不要啊，越来越多的绝望与悔恨缓缓将他吞噬……
女孩的裤兜里还卷着那团协议单，那是唯一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的东西了，孤舟打开纸团，上面写着可笑的契约，一条一条列的很整齐，但使他的目光久久没有挪开的，只有最后一条：
付出与回报，也许永远不会成为正比。
他抱着她走出树林的时候还强迫着自己要坚强一点，所以他一直强忍着泪水，自言自语地问她一些还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以此来营造一个她还活着的假象，他知道今夜之后，就再也无法这样骗自己了。
他问她，我们之间到底算作什么关系才最恰当？他问她，我们之间的信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他问她，每次救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害怕过？他问她，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会死在你前面……
无穷无尽关于她的事情一瞬间都想起来了，孤舟将这些来不及问的和没好意思开口的问题一股脑抖了出来，可是他知道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声音笑着回应自己了，这些问题，也永远不会再有答案了。
初晨的一抹阳光从楼道的窗子透了进来，笼罩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他的身旁散落着十几包空烟盒和几瓶空酒瓶，烟头更是遍布一地。
孤舟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六点五十，自打他昨天处理完水玉的遗体后，已经在自己家门前醉了三个小时了，他不敢让云绮和依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所以迟迟没有进去。
他捏着手里的一根硬邦邦的烟头，吐出一缕白烟，这种假烟他已经抽习惯了，也就是味道和口感跟真品有些差距，消除苦闷的效果倒是不分上下，反正都是只有在抽的时候才能稍稍缓解一点伤痛，十几根下来虽足以忘忧，但也只是暂时性的，如果事后再想起来一丁点关于她的细节，刚刚消掉的苦与痛便好像报复似的一股脑全涌了上来，那种悲伤苦闷要比先前大好几倍，可以一下子把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全部激出来。
于是后来他便想出了一个妙招，香烟配啤酒，在忘却忧愁的一瞬间把自己灌醉，也许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间长一些，可是后来发现这种方法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总能想起她，那个自己生命中最大的英雄。
想到这，孤舟又拿起酒瓶子猛灌了一口，强烈的酒精冲击着他的大脑，产生了剧烈的头晕目眩，这种半死不活的感觉最令他讨厌了，可现在除了这样麻痹自己之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孤舟在身上乱摸了半天才抖着手从上衣口袋里摸了出来，他睁大眼睛才勉强看清来电显示，是云绮来的电话，思索了一小会儿后他拿着手机的手又垂了下去，他不想让云绮担心自己。
电话挂断了，他解开锁屏，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屏幕，不知怎么就打开了微信，他的微信列表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只一眼间，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动，紧紧锁死在一条始终挂着数字一的消息栏上，是水玉的。他们刚刚加好友的时候，孤舟就用的这部手机，这意味着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生活，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他始终坚信着他们是朋友。
那是她很久之前发的一条消息了，他竟然都没打开看过，犹豫再三，他终于颤抖着手点了进去，是一张照片，内容看不清楚，他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过照片。
他点开放大，在短暂的加载后照片终于清晰可见了，这张照片上只有孤舟自己一个人，他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五官都被风流吹得歪斜，滑稽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连仅有的一张照片上都找不到她的痕迹，那一刻，他真的很难过，他想起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记得她的人可能就只剩下竹辰羡和自己了，他无法得知那个无情的舅舅还会不会希望记起她，那么也许很久后，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品味着陈年往事独自伤感。可是她的身影终会在流年中淡去，彼时再忆起，梦境化成影，曾经也便不再栩栩如生……
算不算忘记……叫不叫抛弃……她……会不会孤独……
一瞬间，他的眼泪再次如决堤的洪水。
家门被打开了，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走了出来，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男孩身上，云绮无法相信眼前落魄得像个流浪汉一样的男孩就是孤舟，他的身旁还伴着烟头烟盒与酒瓶，两个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秒，随后孤舟迅速地转过头去。
“孤舟……”女孩害怕认错了人，便轻轻地叫了一声。
良久的沉默，孤舟才淡淡地开口，他的嗓子已经被酒精摧残得几近说不出话了：“对，是我，我这副样子，已经配不上你了。”
“说什么呢，快起来。”确认是孤舟后，云绮连忙上前搀扶他起来，刚刚一近身，一大股酒气便扑面而来，女孩连忙皱紧眉头捂住鼻子，用另一只手将他拽了起来。
孤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腿软得直发抖，就要支撑不住上半身的重量了，云绮将他迎面抱在身上，才勉强稳住了他。
“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云绮不觉脸上有些愠色，口气也加重了许多。
“我……什么都没有了……”孤舟搂着云绮的脖子，扑在她的肩上，满嘴喷着酒气口齿不清地说道，“就只剩下你了……可不可以……别离开我……”
“好，我不走，我不走，”云绮用尽全力将孤舟扶进屋，让他坐在沙发上，用餐巾纸为他仔仔细细地擦着挂在眼角的泪水，并吩咐依诺倒来一杯水，“先醒醒酒，有什么事情等酒醒了再说。”
“姐姐，孤舟哥哥他怎么了？”依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温水，端到了云绮面前。
“没事，他心里不舒服，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云绮撩起依诺的头发，轻声说道，“依诺乖，先回屋去好不好。”
“好！”依诺奶声奶气地回答，跑回屋去了。
在云绮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孤舟好好的休息了一会，之后，他的情绪才彻底爆发，他扑进云绮的怀里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哭喊，泪水浸湿了她的衣服，他在云绮面前从来都是坚强的，从来都是装作英雄挡在她身前，可如今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在投入她怀中那一刻起，他冷如冰霜坚如岩石的外壳彻底被女孩的温热融化了，好像体内冰冻了很久的血液又重新蠕动了起来，许久未产生过的感情也聚在一起彻底爆发了开来，就像冷血的恶魔驱除了诅咒变成了人，便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的坚强。
云绮拍着他的后背说：“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亡命天涯，我甘愿放弃一切陪着你，就像你之前对我承诺过的，昨天我想了很多，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你在这里等一会，先睡一觉，我去学校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办个退学手续，之后我们便一刻也不分离，好么？”
孤舟却拼命地摇着头说道：“你还有父母还有家庭，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啊，不值得为了我放弃这么多。”
“你就是我的一切，看你那么煎熬我每天都在伤心，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扛。”
“你傻啊！那是你的前途，那是你的一生啊！答应我不要这么做好不好！”孤舟哭着，甚至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之前你救了我，如今，该我报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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