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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read2();</script>今天是她及笄之日。
夕蓬莱本来是不做过生辰的打算的。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从未有过生辰。但她心中有几分期盼,或许,弈珣会为她庆祝生辰。
一直到夜晚。
夕蓬莱很少去期盼某一件事,因为很少有人对她好,所以便不再奢求获得别人的温暖。可在她心里,弈珣是不同的,所以不由得存了几丝幻想,幻想着能过一次生辰。
但没有。
她甚至都没见过弈珣几面。
夕蓬莱没有失望。谁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对自己好,孤独本就是人生的常态。若仅仅为了这点小事而难过,恐怕她早已上吊自杀,根本活不到现在。
夕蓬莱步入院中,准备赏赏夜景。抬起头时发现原本漆黑的夜空亮了起来,是无数的孔明灯在天空飘着,如一条红色的河在天空缓缓流淌。
恰如那日,他对她说,心向往之。
她不禁颤抖起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曾经是如此期盼着生辰,可梦想骤然变成现实,她还是不敢置信。
下雪了。
雪花飘落,明明不久前,还是一个春天,春暖花开,桃花悠悠坠落,有一个绝无仅有的少年郎踩着一地乱红向她走来,美得就像一幅画。
如今,他端坐于院中,他的发丝间浸满了白雪,仿佛一夜白头,照样是人间绝景。
弈珣撑起手中的伞,向她走来,一步一步。他含笑看着她,犹如穿越回最初的相遇,一见倾心,再见断肠。
“曾经,我苦苦寻觅良久,找寻一处温暖。我找了那么久,整整十七年才得以遇见你。本来,我以为是上苍不公,给我一个不完整的家,让我这么多年麻木于所谓阴谋诡计,阴谋阳谋。现在我才知道,上苍待我不薄,因为有你。”
“你是我心中唯一的温暖。”
夕蓬莱看向他,她明明是极为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却强忍下泪水,接过弈珣手中的伞给他撑着,说:“别煽情了,今天可是我生辰,哭了可不吉利。”
弈珣道:“哎,向来是男的给女的撑伞,你给我撑伞算怎么一回事?”
夕蓬莱道:“我个子还是蛮高的。”
弈珣不满地说:“有我高?”
话是这么说了,但最终还是夕蓬莱给弈珣撑伞。弈珣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夕蓬莱又喝得大醉,弈珣酒量倒是意外的好。夕蓬莱不服,决定以后继续比酒量,她不信她一个无酒不欢的人比不过一个天天喝茶的。
一年了。
清合看着窗边的雪。她沉默了一会,向下人吩咐准备一桌的好酒好菜。
下人诚惶诚恐地问她都要哪些菜,她本来是想点一些夕蓬莱爱吃的菜,可左思右想却记不起来。夕蓬莱爱吃什么呢?她似乎从未在意过。
梧萧萧偷偷溜进院子。这孩子怕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主动来找她。她正感到奇怪时,梧萧萧小声说:“今天是蓬莱的生辰,我来这儿想给她庆祝一下。”
清合不禁哂笑——关于她女儿夕蓬莱的一切,她竟只有生辰记得格外清楚,想是托了夕燕然的福罢。梧萧萧在一旁向下人吩咐道:“随便来几样素菜,只要是素的她都爱吃。肉菜吗,清蒸鸭子,再来一份乌鸡汤。嗯,对了,她爱喝酒,梨花白是万万不能少的……”
清合有些惭愧,关于夕蓬莱的这些习惯,她这个当娘的还没有梧萧萧记得清楚。
小时候的夕蓬莱很可爱,用着灿烂若星河的眼睛望着她,她却每每不屑一顾,忽视了夕蓬莱的渴求。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梧萧萧喝多了酒,指着她就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蓬莱?她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工具!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是,我知道蓬莱的父亲不在了,你很难过,你想给他报仇,但你有什么资格让夕蓬莱去报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所谓‘生父’的仇?你那么厉害,你自己报仇去啊,折腾孩子算什么本事?夕蓬莱她原本那么好,毁在了你的手里!她,她毁在了你的手里!”
清合静静地听着。
夕蓬莱一直是她所惊讶的存在,无论她究竟过得有多惨,始终绽放出一种夺目的光芒,鲜明热烈,清合曾经嫉妒过这种光芒,因为这种光芒她亦曾有过,在故事的最开始,后来毁于世俗。
那一天,清合喝醉了。她洒了一杯酒在雪地上,是为了夕蓬莱,还是为了夕燕然?她不知道。
一年后。
夕蓬莱还是没有回长风断水。她和弈珣相安无事地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夕蓬莱隐隐感到不安,因为她习惯了江湖上常有的纷争,现在骤然安定下来,反倒不习惯了。
最近几天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种不安的感觉便更强烈了。尤其是一天前弈珣说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到现在也没归来,夕蓬莱很是担心。
又下雪了。
大雪。
今天太子府来了位贵客,司容郡主。夕蓬莱冷静地看着她,问:“郡主有什么事吗?”
司容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说:“今年的冬天比往常冷啊。”
夕蓬莱问:“到底是什么事?”
司容放下茶盏,眼睛微微眯起,慢慢道:“是那个你最关心的人。我亲爱的表哥。”
夕蓬莱皱眉。弈珣?他向来谨慎,能有什么事?她联想到一天前弈珣的出门,心猛地一跳,但面上不显:“太子殿下有什么事?”
司容凑近,嘴角勾起:“就在太和殿前。我知道你是江湖中人,混进宫里不成问题。去看看吧,你不会后悔的。”
夕蓬莱深吸一口气:“你那么关心你表哥,你怎么不去?”
司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去了没用啊,他又不喜欢我。”
夕蓬莱仔细观察了司容。她没有说谎。夕蓬莱用她的江湖经验判定,司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让她去看看应当是别有目的。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事关弈珣。万一他出了什么事……
夕蓬莱立即做好了决定。司容微微一笑:“快去吧。”
司容看着夕蓬莱的背影,轻轻道:“今年可真冷啊……”
夕蓬莱从墙上翻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没错,这应当就是太和殿。
而殿前的景象却让她的心一揪。
是弈珣。
他跪在太和殿前,以雪落在他身上的厚度来看,他应当已经跪了很久了。只是那挺得笔直的脊背,仿佛他那永不服输的倔强的性格,绝不轻易屈服。那是他身为太子殿下的骄傲。
夕蓬莱踩着极厚极冷的雪慢慢靠近他。弈珣感到有人靠近,艰难地抬起头。
“寻燕。”
他轻轻地说。
夕蓬莱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她赶忙闭上眼睛再睁开,逼回了眼里的泪:“到底怎么了?”
弈珣想笑一下,没有成功。夕蓬莱急忙抱住他,想让他暖和一点。弈珣握住夕蓬莱的手。
“寻燕。我当了十几年的太子了。”
夕蓬莱有些疑惑。
弈珣艰难地勾起嘴角:“你说,我在皇上心里,算什么?”
“我想给你一个名分。我想娶你。可皇上他不允。命我跪在这里思过。是我不好,什么也给不了你。”
“他说,等我想清楚了就起来。我不起来了。我就,跪死在这里。他爱让谁当太子谁当去,我不当了。没意思。当这么久太子,还不如一山野老农快乐……”
“下辈子,我不想生于帝王家了。我不当太子了。”
“寻燕。我,我不当太子了。”
“不当了。”
弈珣的声音渐渐淹没在皑皑白雪里,悄不可闻。
夕蓬莱拥住他,渐渐地,她身上也落满了白雪。
她想不到,弈珣是为了她。
她也想不到,自己究竟有哪点值得弈珣为了她在雪地里跪上一天一夜。
弈珣没练过武,身体比不上夕蓬莱。夕蓬莱想,若他死了,怎么办?
那就算是她害死了他。
她会死不瞑目的。
初见的时候,他还是个翩翩佳公子,美好到连春色也及不上他一分。可此时,他却躺在她怀里,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她慌了。
“弈珣你不能死。”她道,“绝不能死。你死了,让我当罪人算怎么一回事?”
“弈珣,你醒醒。”
“弈珣。”
“醒醒。”
“弈珣……”
弈珣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的母亲。
他贪婪地注视着她,这是个很温柔的人,长得和他很像。他知道自己长得像已逝的先皇后,不像父亲。
母亲回头,对他笑。
他上前一步。
场景突然变了。是长风断水的初见,寻燕没什么形象地躺在大石头上,就这样闯进了他的世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在下……弈珣。”
弈珣回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那里微笑。他注视着那个自己,看他和寻燕一步一步远去。
场景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