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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二十二章 火仇冰恨

牵挂,因为江平之答应了善待她们姐妹。就如同当皇甫曜答应善待纤柔,纤纤就翩然地离去。

纤纤了解母亲,同时也原谅了玉无瑕。倘若没有玉无瑕,母亲的一生也只是矛盾与苦难。一边是款款情深的云雁天,另一边却是妻妾成群,却把正室之位捧上的江平之。为江平之去死,也是母亲最后的决定。母亲用江平之的愧意,换回两个女儿在江府平安的生活。

“我不恨她,她在无意中成全我的母亲。”

纤纤不想恨,在听完玉无瑕的故事后,只有怜悯与同情。更不想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式害玉无瑕丢了性命。如果要恨,纤纤恨的只有江平之,是江平之的强娶豪夺拆散了爹与娘的良缘,是江平之对女人、女儿的淡情让母亲决定用自己的死为两个女儿换回平安、富裕的生活。

“大小姐,那我们现在去找她吗?”

纤纤道:“必须在一月之内找到她,否则,她就真的没命了。”

玉无瑕从纤纤身上找到了另外一只金麒麟,就能从小芹身上发现解药。发现而不拿,只能说明一件事:玉无瑕一心求死。

纤纤与小芹离了林家老宅,小芹花了三天的时间跑遍姑苏城各大医馆。

“郎中,你们这儿有一个心痛如绞,腹痛断肠的病人么?如果有,麻烦你们告诉我一声,现在我们住在福来客栈天字六号房,她是我们失散的亲人……”

这是小芹第几次登门,纤纤已经记不得了。

十天了,当她们第三次登门询问的时候,各大医馆都说没有这样的病人。

纤纤平静的伫立,站在二楼的窗前能够看得很远很远。

“小姐,怎么办?还是没有打听到。”

“按时间推算,她的毒应该已经发作。”纤纤又道:“莫不是她根本就没有中毒?”

小芹道:“不中毒的可能性不大,我仔细查看过,水桶确实用过。无论是饮水还是沐浴,都会有中毒迹象,没道理没有动静。”

半个月了,她又在哪里?

纤纤道:“玉无瑕讲过,江平之的结发妻子就是她买杀手去杀的。买杀手,没有足够的银子办不到。”

银子,对于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弱质女子来说,她会用什么方法去赚银子。

主仆二人沉吟着,突然,二人异口同声:“青楼!”

妙仙姑娘说过,花玉阁、明月楼的老鸨当年都曾是玉无瑕的姐妹,除了这二处,她再无别处可去。

主仆二人更好衣衫,纤纤依然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而小芹却是一个精干的小厮。

站在明月楼前,凝望着大门两侧长长的灯笼,二楼勾栏内,站着一群花枝招展的艳服少女,摇舞着锦帕,招呼着过往的客人。

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纤纤站在楼下挪不开步子。

“公子,公子……”小芹看着怔住的纤纤,随着纤纤的目光望去,正是二楼的艳服少女,“你这是怎么了?”

“纤雪!”纤纤心中一颤,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纤雪是江府女儿中唯一一个得到幸福的女子,那紫纱少女虽然抹了浓妆,可是纤雪的眉眼她还记得。

纤雪出嫁的那天,纤纤到了她的阁楼中,看喜娘们把纤雪打扮得妩媚动人。纤雪的生母四姨娘最喜欢涂抹胭脂,在纤纤的记忆里四姨娘从来都是一个注重打扮的女人,不涂胭脂不出门,不着整洁的衣衫不见外人。纤雪自小也受其母亲影响,爱洁净,爱装扮,就算吃差点也行,但面子上的事对她极为重要。

“公子。”面对一脸疑色的小芹,纤纤道:“着紫衣的女子乃是……江府二小姐。”

“啊——”小芹惊叹一声,紧跟在纤纤身后。

纤纤进入明月楼,尚未站定,一位着大红花袍的妇人摇曳着肥胖的腰姿迎了过来:“哟……这位客官瞧着面生,可有相中的姑娘?”

纤纤一把抓住胖妇人的手,急急往一侧移去:“玉无瑕是不是在你这里?”

胖妇人微微一怔,道:“公子说哪里话,她……”

“她身中剧毒,再不解就来不及了。你尽快把她找来见我。好了,你安排一间房给我,我要楼上的紫衣女子。”

救玉无瑕,见纤雪,她是两头不误。

玉无瑕那日说的话并不是唬人,否则纤雪不会平白出现在这里。此时的纤雪应该在晋地,应该与她的夫婿在一起。

老鸨姓花,人称花妈妈,据说年轻时候也是江南一带的美人儿,只是近几年突然发了福,变是臃肿肥胖起来。

不多会儿,房门被启开,传来一个女子娇嗔的声音:“哟——让客官久等了,非雪这便来侍候。”

——这是——分割线——

明月楼的当红姑娘们都以非字排头,头牌唤作非霞,然后有非雾、非霜、非雪等,除了头牌姑娘,其他姑娘都卖艺、卖身。此刻时辰尚早,还未到二更,不到卖艺之时,每日当红的姑娘们会在楼中央的舞台献艺。

纤雪进入房中,抬眸就看到一眼熟悉的脸庞:这……不是大姐么?难道是她眼花?转身就要走,已被纤纤紧紧地拽住:“纤雪,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我嫁入晋地之后,起初他待我还不错,后来见我们江家势弱,不得皇上宠信,天天拿我出气,不打即骂。后来索性又娶了一官宦小姐为妾,不过三个月的时间,那女人就怀了身孕,竟越发的娇宠起来,处处与我作对,我不依就与那女人打了起来。不曾想那女人落了胎,我更是被视为妒妇,被他赶出家门……我不敢回江府,万般无奈之中就流落到此……”

“真是这样?”纤纤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信,纤雪的丈夫乃是江平之的学生,就算纤雪真的令妾室落胎,也不至于把纤雪赶出家门。“纤雪,我设法为你赎身如何?”

姐妹二人正说话,有女人在外面唤了一声:“非雪,今儿有人点你的牌子。”

纤雪心中一喜,道:“今儿的饭有着落了!”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纤纤欲拦,只抓住纤雪的裙角,丝裙从她的指尖滑落,望着纤雪摇曳着身姿的背影,娇柔得像二月的柳枝,一股悲凉涌上心头,还记得三年前她们姐妹在江相府后园里吃茶的情景。如今想来,竟似上辈子发生的事。

纤纤想得沉思,小芹附在耳边低语道:“她来了!”

定定神,纤纤回到桌前,自斟一杯清茶,花妈妈带着一位衣着整洁的妇人,她面蒙轻纱已近了跟前。

是她,是玉无瑕,近了跟前,她款款落礼,语调不高不低,道:“林玉娘见过公子。”

华丽的灯光下,透过轻纱,隐隐透出她绝丽的脸庞。在玉无瑕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衣着褪色的衣衫,衣服比她本人要宽大许多,怀抱琵琶,因为太瘦弱,那琵琶就显得尤其大,仿佛一把琵琶就能吓折她的腰身。

纤纤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不由得神思起来,这样的眉眼实在……太像皇甫曜。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递过琵琶唤了声:“娘……”

玉无瑕接过琵琶,正眼也未瞧一眼,冷冷地道:“我要弹琴,滚出去!”

她……是皇甫曜的妹妹?

皇甫曜的妹妹,也就是玉无瑕的女儿,可玉无瑕对她的态度差到了极点,眼睛里流露毫不掩饰的厌恶。

小姑娘规规矩矩地离去,合房门,透过光影,纤纤看到她依旧站在门外。

“林伯母,江纤雪的事是你做的?”

玉无瑕轻柔而熟悉的拨弄起琵琶,声声如泣,不紧不慢地答道:“是我做的。难不成你还要替她赎身不成?”

纤纤倒了一盏茶,令小芹捧与玉无瑕,使了个眼色,小芹从怀中掏出瓷瓶。

“我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早该死一百回了,你……不想为你娘报仇么?”

看来她真的毒发了,否则不会在看到瓷瓶时说出这样的话。

“不想,死者已去,再则那是我娘自己的选择。今日纤纤来此,就是想真心地问一句,林伯母,你当真不知林金麒的下落么?”纤纤突然明白,娘为何在临终前要她放却仇恨,不要为仇恨而活。或许娘生前早已经知晓此事,看到了玉无瑕眼中的恨,才不想纤纤有朝一日也是如此。

“不知道!”玉无瑕一尘不变的冷漠。

纤纤能清晰地感觉到玉无瑕流露出的怪异气氛:玉无瑕恨自己、恨女儿,甚至还莫名地恨着皇甫曜。恨儿子,又思念着儿子,这是一个怎样复杂的女人,复杂到纤纤看不懂。玉无瑕看似冰冷的眸子,却覆盖着一个女人无法承担的苦难与坎坷。

“云大小姐,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早早离开的好,若是江湖人知晓你的身份,又会生出多少风波。”

栖云庄大小姐,得大小姐得倾世财富,纤纤就似打开一座倾世财宝的钥匙。

纤纤从瓷瓶里取出一粒解药:“只要林伯母服下此药,我自会离开。”

玉无瑕明白:这丫头是逼她服解药。云纤纤瞧出了她的求死之心,一个早该死去却一直因为仇恨而苟延残喘的女人。

纤纤蹲下身子,蹲在玉无瑕地身前,温和而平静地将药丸放到她的手心:“林伯母,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如果你相信我,告诉我林金麒的下落,我是真的想与他共度一生……更想解开你们母子……”

玉无瑕心中一软,握住了药丸,望着纤纤娟秀的脸庞,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而今你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再能与他……罢了,你们俩是完全不同的,各走各路……”

玉无瑕怀抱琵琶站起身,提高嗓门道:“公子若不想听曲,容奴家告退。”玉无瑕封闭了自己的心门,那扇紧紧关闭的门不会再为任何人敞开,心底、眼里除了仇恨还是仇恨,再也容不下任何的情感。

刚出门,清瘦少女就迎了上来,从玉无瑕手中接过琵琶,玉无瑕冷冷地道:“今儿我有些上火,回头给我熬些莲子羹。”

“是!”少女不高地应了一声。

如果这少女是皇甫曜的妹妹,倘若皇甫曜与母亲之间还有联系,她会不会知晓?少女虽没有玉无瑕的冷漠,却有着对陌生人的防备。

“小芹,去请妙仙姑娘。”

“是……”

小芹刚走到门口,纤纤又道:“不用去了。”

妙仙乃是杭州花玉阁的人,请她劝说玉无瑕于事无补,她与玉无瑕并无什么交集。连纤纤都无法从玉无瑕中知晓林金麒的下落,无论再怎么纠缠相问,玉无瑕也定然不会说出来。

小芹满是不解,转身回到屋中:“大小姐。”

她一味的执著真是好事么?当她知晓所有的真相时,并不会解开玉无瑕的心结。玉无瑕对那孩子的冰冷与厌恶定有缘由,这其间或许是令一个悲惨的经历。

“今儿多久了?”

“回小姐,八月十一。”

十五年前的八月十五日,林家上下被斩于姑苏城菜市口。还有四天,就是林家人的祭日,林金麒会来么?

耳畔回响着阵阵莺歌燕语,纤纤心事纠结,一路沉陷在无边的心波之中。理越乱,斩难断的心事纠结成麻,不知过了多久,她想到眼前之事。轻呼一声,“纤雪——”为纤雪赎身才是眼下的大事,“小芹,去请花妈妈。”

纤纤站在窗前,平静的凝视着楼下大厅:桌前,坐着两位富贾模样的男子,纤雪摇舞着丝帕,满身脂粉气息,不是不美,而是美得太过俗气。江府时的纤雪虽然不是最娇美、艳丽的一个,却是清秀水灵的二小姐。一名胖富贾的大手拂上她的腰身,从腰身轻柔的滑落,很快就落在她的臀部,柔而有力地抚摸着,最后化成了揉捏。

纤雪吃痛伸手推开男人的大手,男人用力一拉,纤雪落在他的怀中不由得娇笑起来:“大爷,你真坏……”

这就是江府的二小姐?

不,她真的难以置信,那个江府中最腼腆、文静的二小姐,有朝一日会沉沦风尘。以为她是江家唯一得到幸福的女儿,不曾想却是众姐妹中堕落泥沼最深之人。

“哟——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花妈妈娇嗔道。

纤纤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听着纤雪,看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沦陷如此,她的心又一次被撕痛:“花妈妈,若要为非雪姑娘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你要为非雪赎身?”花妈妈颇是吃惊,有些不敢相信地走到窗前。

现在的纤雪早已经习惯了青楼的生活,和明月楼里所有的姑娘一样卖笑赚银子。进入青楼有三种女人:一种就是赚银子为自己赎身;还有一种就是赚足银子为自己的下半生养老用;第三种,就是静静地等候一个真心人,与他相伴一生。前两种都是最常见的,而这第三种的梦想只属于青楼中色艺双全的姑娘们。纤雪属于第二种人。

纤纤回眸,“怎么?不行么?”

花妈妈笑道:“不是不行,只是上个月,有一位不错的客官要为她赎身,被她回拒了。”停顿片刻,又道:“她现在不相信男人,只相信银子……”

纤雪会沦落至此?

纤纤不敢相信,与她一别已经两年余,再相见纤雪没有幸福的婚姻,反而沉陷青楼。周桓在男人之前,在卖笑为生。纤雪之母本就来自青楼,而今昔纤雪也到了青楼。

花妈妈道:“公子若不信,亲自问她便是。”

纤纤道:“妈妈且忙,若是非雪愿意,还请妈妈莫要为难。”

“公子放心,我不拦着。”花妈妈道。

林家的事、纤雪的事……如一团迷雾,糊模了她的眼与心,令她看不到真相。

小芹去唤了纤雪,小纤雪说了纤纤的意思。

纤雪听罢,抬头望着楼上的纤纤,略为一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纤手继续摇着丝帕又开始自己的忙碌。中年客商的大手一次比一次大胆起来,后来索性将手探入纤雪的胸脯,纤雪只是暧昧地娇笑着用丝帕打开他的大手。虽是打,却更有七分引诱之嫌。

小芹满是委屈,为了传纤雪,她已经跑了三回了。道:“她不肯见你,我们……还要等么?”

纤纤道:“你坐下吃杯茶,我们再等等。”

当波涛汹涌的心情平复下来,纤纤静静地坐在桌前发呆。从进入大将军府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得她无法理清思绪。外面歌舞升平,喧闹若市,可是她的内心却静寂无声。周遭终于安静下来了,纤纤从沉思中醒转。

“小芹,带我去见纤雪。”

小芹支吾道:“还是……别再去了。”

“带路!”纤纤固执地道,她只想亲口问问纤雪,真的想从此沉陷青楼,从此留在江南。

小芹在纤纤的沉思的时间里已经出出进进好几次,她看着纤雪将那个中年富商带回自己的房间,看着那道门紧紧的合上,也听到房子里传出的娇喘低吟声。

近了门口,小芹抬手指指房门。

门窗虚掩,透过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纤雪与一个赤身的男人,像两条交织的灵蛇,缠绵着、辗转着……

纤纤不愿再看下去,合上双眼,快速转过身子,长廊上移来了花妈妈,她的声音不高,似担心会惊扰到两边房里欢悦的男女。

“非雪是一年半前来的明月楼,这姑娘上道很快,也没费我老婆子多少心思。我老婆子虽是青楼老鸨,从不做逼良为娼之事,这条路是她自愿选的……”

就算她为纤雪赎身,纤雪不愿意,而纤纤却不能逼迫她。

“请花妈妈日后多多关照于她!”纤纤冲小芹使了个眼色,小芹从怀中掏出一千两银票,“有劳妈妈,在下告辞!”

纤纤衣袖一挥,似要挥撒掉所有纠结的心事。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走到门口放缓脚步,横横心离了明月楼。

纤雪听到离去的脚步,裹上外袍出了房门,刚出来就看到花妈妈。

“非雪,你为何不跟她走?她是真心要为你赎身。”

纤雪眼帘一垂,悠悠道:“这里挺好!”

花妈妈长长地叹了一声:“这是她留给你的,拿着吧!”

手捧着这一千两银票,纤雪心情复杂,心中温热,泪终是未出来。她们姐妹终要为父亲当年的恶行赎罪,大姐能逃脱报应吗?

纤雪不知道,天下虽大,可是无论她们走到哪里,都会有江平之的仇人现身。

“非雪,非雪……快来!”房中传出富商的呼声,纤雪从沉思中回转,应了声:“就来!”

忘了一切的恩怨,今朝欢喜今朝享乐,管他明日如何。

纤纤走得很快,看似走却更像是跑,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闷头走路,不多时就回到了福来客栈。

“大小姐……”小芹不安地轻唤了一声。

纤纤坐在桌前,像是与自己生气,也像是为今夜意外见到的一切生气。如果是玉无瑕的诡计令纤雪沦落风尘,纤雪为什么不愿获得自由?

小芹道:“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这心里好难受。”

纤纤方才抬头,满是怒容地盯着小芹,仿佛罪魁祸首是小芹。“过了中秋节,我们就回去吧。”

“不找林公子了?”

“她不会告诉我实话。”纤纤满是无奈,此行目的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想知道的答案却硬没有结果,“中秋佳节是林家人的祭祀,如果他还在,这个时候应该来祭奠。”

“噢——”小芹淡淡地应承着。

“明儿一早就换到郊外客栈去住,林家祖坟在郊外,若是他出现我们也能发觉。”

兜了一圈,纤纤还是不甘心,来到江南就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打听他的消息,就这样离去真的不甘心。若是在上元佳节前还找不到他,她就不得不嫁给柴适了。

意外见到纤雪,想为纤雪赎身,可纤雪根本就不领情。纤纤想起来就觉得心烦、心乱,只有心下暗自安慰自己,这既然是纤雪选择的路,她亦不能强求。只是她不知道纤雪在嫁入晋地之后又发生的故事,或许远不比旁人所说的那般简单。

待次日醒来,已近中午时分,小芹结了帐,主仆二人负上包袱离了城中。

八月十四这天晚上,下了一场绵绵的细雨。雨住之后,明月从云层里钻出来,仿佛比先前更亮了。

纤纤令小芹去看林家坟地那边的情形,如果林金麒不会在八月十五祭奠,或许十四日会来。只要他一出现在林家坟地,她就能第一时间知晓,也就能与他相见。

“怦!怦——”小芹拍打着房门,“人到了!”

纤纤心中一阵欢喜,却听小芹道:“人是到了,但看那样子不是林公子。”原本的欢喜落回肚子,自从来到江南,就没有遇见一件令她欢喜的事,一件比一件沉重。

纤纤与小芹来到林家坟地,朦胧的月色中,潮湿的坟地里有个清瘦而倩秀的身影,那女子久久地跪立在坟场之中,蚊丝未动。

不是她要等的人,是纤纤在明月楼里看到的清瘦少女、玉无瑕的女儿。

少女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款款回头:纤纤手提着竹篮,走到少女的身侧,从篮子里取出祭祀的物品。

“你是谁?”不待纤纤说话,少女终是按捺不住启口问道。

纤纤反问道:“你又是谁?”

少女的声音很尖细,就像风中干脆的枯枝,仿佛一股风来就能令她折断:“这里躺着的人是我的亲人,每年今天娘在家中祭奠,我就来这里跪上两天。”

小芹低声道:“天刚黑,她就来了,一直跪在这里未动。”

天刚黑就来,那时雨刚住,算起来她已经在此跪了近一个时辰。

纤纤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道:“冤孽!”

“他们的确死得很冤。”就算林普兄弟有罪,可是那样其他林家人呢?如林二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们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冤死了。

少女见纤纤误会了意思,道:“不是,我的名字叫冤孽。”她停顿片刻,悠悠地道:“每年八月十四、十五,我都会在这里一直跪着。”

跪两天的祭祀!

这不是祭祀,这是在赎罪,是惩罚,更是冤孽。天下间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儿女取这样的名字,可见她的身世是如此的不堪。纤纤虽然没问,也能猜出其间部分原由。

“冤孽,你知道……你哥哥的下落么?”

“哥哥?”少女面露出惊诧的目光,“林家所有的人都在这里,除了娘和我,再也没有人了。”

她从来不知道林金麒!

“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十四?而林家在十五年前就被灭门了,她十四岁,是林家灭门之后才出生的。

少女又道:“等到年底我就十五了。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为什么要这样问?若从年龄来算,有可能是林家的骨血。

冤孽道:“前些天,我听说你要为非雪赎身。娘说,非雪的父亲是我的仇人,非雪也是我的仇人,是他们害我娘沦落风尘,害我们母子没了家……你要为她赎身,你是坏人。可是你又来这里祭祀我的亲人,你又是好人。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冤孽的话令纤纤一时语塞,她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单纯的孩子。单纯到只能用好人与坏人来辩别这个世界。

“冤孽,除了你和你娘,林家还有没有别的人?”

冤孽不解地看着纤纤,茫然摇头:“公子想知道什么?”

她根本就不知道,或许玉无瑕从来就没有提过林金麒。一个与母亲失去联系的孩子,或者说是一个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你们是京城人吗?”冤孽跪在坟前,侧头望着纤纤主仆。

纤纤没有立即回应,冤孽继续道:“娘总是骂我是饭桶,就会吃饭,不知道为林家报仇。我想去京城,我想去报仇,我想……”

“冤孽,等你长大再说。”

纤纤的心很痛,痛得几近麻木,冤孽或许不是林家的孩子,可是她却被玉无瑕当成了林家的孩子传输了太多的仇恨,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想着去京城报仇。杀谁?害谁?又为何人报仇,纤纤心里明白。冤孽要害的人有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

如果冤孽是林家骨血,玉无瑕不会给她取这样的名字;如果冤孽是林家之后,玉无瑕更不会从眼神中流露出对她的厌恶……

对于未来,纤纤已经没了最初的热忱,她凭着自己的余温,能否温暖玉无瑕母子的心,能否化解他们心中纠结良久的心结?心中没有答案,但她想努力去试。

“林伯伯,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伯母、林大哥平安吧。”

死去的人去了,再也体会不到痛苦,可是活着失却纠结在无边无际的仇恨之中,无法得到快乐,无法释怀,这样的人生失去了光明的世界。

纤纤祭祀完毕,款款起身:“冤孽,我走了。”

“姐姐,你带我去京城吧,我要报仇!”冤孽大声说道。

纤纤放缓脚步,看着月光下那抹清瘦的影子,她不知如何告诉面前的冤孽,但她是不能拿冤孽去京城的。不能再生风波,更不能有人再卷入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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