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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五章大赦

春日微暖,院中缤纷的桃花散开了阵阵香雾,芬芳怡人。

延洪殿内。

福兮闲来无事,悠然地坐在梳妆镜前,摆弄着乾清宫那边前个儿才赏赐过来的玛瑙手串。方才,她已经知道,长春宫那边的慧贵人重病不治,拖到今日,也就是几天的事了。

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她拿着杯盖,撇沫,然后轻启红唇,小小地抿了一口。

后妃用度奢华,虽不算极致,却也荣享人间无上的尊贵。只是同等材质的用度,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就比如此刻正缠绵病榻的慧贵人,鄂卓氏慧宜。

福兮不记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叫过那个名字,是从她先一步晋封为慧贵人,还是从她们第一次互相算计、互有损伤?她只记得,那一年的春天,就如现在一样寒风料峭,也是在那一年,她知道了什么是后宫险恶,知道了什么是人心不古。

从那时起,她们就不再是金兰姐妹,以致在往后五年的后宫沉浮中,形同陌路,互为仇敌。可如今,她却要死了,福兮的心里,似乎并不像预想中的那般畅快得意。

从延洪殿这边,可以望见跨院那边的长春宫。

朝岚夕曛中,原来那个繁华荣盛的绥寿殿,早已不复往昔,以至于原来那棵葱茏的芙蓉树如今也变得破落凋败。

大约物是人非,便是这个道理。得宠时,百般好,就连那院中的红花绿草都是喜气撩人的,可一旦失了宠,便是万般凋零,就连草木都行将败落。

“主子,可要去绥寿殿一趟……”景宁走过来将桌子拾掇了,低声问她。

福兮淡淡地叹了口气,点头,“相识一场,临了,我合该去送她最后一程。你准备一下,带些吃食,聊表心意。”

长春宫与飒坤宫相同,亦是黄琉璃瓦的歇山式顶,前出廊,明间开门,宽阔气派的殿前,设了打造精细的铜龟和铜鹤,左右毗邻,相映成趣。慧贵人鄂卓.慧宜住在东配殿的绥寿殿,西配殿的承禧殿,住着母凭子贵的惠贵人,纳喇.芷珠。

谐音的字,同音却不同义,就如同两人云泥之别的命运。

一个是母凭子贵,一个是病入膏肓却无人料理,东西两配殿一比较,便可知纳喇氏的贵人在宫中多么受恩遇,而鄂卓氏这个贵人那里多么冷清。

进去通报的,是个瘦瘦小小的宫女,脸色蜡黄,应该就是碧莲她们口中的“小怜”。至于艾月,景宁陪着福贵人走进绥寿殿,看到她坐在回廊里打瞌睡。

偌大个宫殿,空荡荡的,连多余伺候的丫环都没有,景宁将食盒放在梨花木的方桌上,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样子,是很久没有打扫过。

艾月朝着福贵人揖了个礼,便走过去掀那厚厚的帐帘。被衾凌乱,床上的女子睡得很沉,干瘦的身躯裹在锦缎的棉被里,被角处,露出了兜肚的一抹艳红。

“主子,福主子来看您了!”

床上的人没有动,于是艾月干脆伸手去摇她。

“谁让你……进来的,咳咳,出去,都出去……”她微微痛苦地呻吟了两下,气若游丝,满是油垢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晕红。

“慧宜……”半晌,福兮缓步走过去,轻声唤她。

那两个字,仿佛是隔了千年传来,入了鄂卓.慧宜的耳,如同石投入海,泛起无边波澜。

好久,床上的人才又动了动,却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艾月慌忙凑上前,帮她顺气。一旁的小怜泪流满面,颤抖地端来茶碗,可慧贵人却已经咳得有气无力,倚在床边,好半天才缓过来。

“福贵人,我……我有病在身……礼数不周,请恕我……不能接待了……”她满脸涨红,紧闭着双目,却是不愿去看她。

姣好的容貌,高贵的出身,后宫之中,她曾是那极为尊贵的女子,骄傲自负,从不把其他妃嫔放在眼中。可享尽荣宠又如何?如今的她,已经凋了,残了,枯了,与冷宫的女子又有何两样!

“慧宜,你还是这般固执……”福兮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走上前,帮她理鬓角的碎发,就像是五年前福兮时常为慧贵人做的那样。

鄂卓.慧宜咬着唇,嫌恶地甩开她,“你是要说,想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如果是这样……那大可……大可不必了,我活得很好,不需福贵人挂心。”

说罢,她狠狠地推了福兮一把,用了死力,差点儿让她仰面摔倒。

好在景宁眼尖手快,从后面扶住了她。福兮有些气急败坏地整理了下衣衫,“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我来探望,你竟这般拒人于千里……也罢,总之我是好心,不计前嫌,给你送些吃食……”

“好心?”鄂卓.慧宜强撑着身子,死死地抓着床幔,“收起你这悲天悯人的嘴脸吧,我不是皇上,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你……”福兮一时气结,见她复又闭上眼睛,想说什么,却碍着颜面不愿开口。她们争斗多年,临别相见,却依然是恶语相向。

“罢了,你歇着吧,那些吃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权当是姐妹一场的念想……”她挥了挥袍袖,转身便走。

景宁亦步亦趋,朝着慧贵人屈了屈身,便也踏出了绥寿殿。

院中,草木零落。

那些许久都无人打理的花木早已死去大半,如今,只剩下稀疏的枝丫和纵横蔓延的藤萝。角落里有口井,汲水的木桶倒在井边,盛了少许掺着枯叶的水。

身后,忽然响起砰的一声。

是东西摔碎的声音。

福兮的脚步一滞,却没有转身。

殿门前的回廊里,摔出的,是她带来的红漆描画的食盒。里头的碟盏被摔得七零八碎,还有那些景宁精心准备的水晶香糕和江南贡梅。

“姐姐,我最喜这贡梅的味道,酸酸甜甜,就如同这后宫的生活……”

“还有还有,那水晶香糕,晶莹剔透的,像极了嫔妃身上穿的绫罗。”

“我们同年进宫,定要互相扶持……”

“姐姐发誓,与妹妹同甘共苦,同进同退……”

福兮进宫的念头,缘于一个女孩子的心愿。

那时,她们还是青春少艾,芳心未动,只知道彼此。

年长的宫人曾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却想,同侍一夫,做那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合该是好的。

可她们不知,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如今,长春宫的院墙剥落了一层又一层,延洪殿的瓦却是年年翻新。她们的心,也从渐行渐远,到后来的形同陌路。

康熙十二年五月初五这一天,慧贵人鄂卓氏慧宜,病逝长春宫。

随侍宫人三名,殉葬。

人去了,一切都变得冰凉,甚至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原本,灵柩要在第二日被人抬着从东华门送出去,却因为一件天大的喜事,搁置了下来。

康熙十二年五月初六的清晨,荣贵人马佳氏芸珍,诞下皇女。

皇上甚爱之,赐名固伦荣宪公主。

早在几年前,荣贵人诞下过两个男孩,母凭子贵,曾荣宠一时。后来,却皆因先天不足,夭折。

荣贵人心力交瘁,一直未孕。直到多年后,才生下了这个女儿,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十分珍惜,故此,才册封只有皇后所出的女儿才能享有的“固伦”一名。

殿外,绿柳已经随风摇曳,到处都开始飘雪花一般的飞絮。

踩着花盆底旗鞋,景宁亦步亦趋,跟着福贵人的轿子。

前方不远,就是咸福宫。

荣贵人在分娩时耗去了过多气血,到现在身子依然虚弱,本不该这么早见客,但因着争强好胜的性子,强打着精神,在产后第三天,便早早地开了寝殿的门。

如果,不是荣贵人的好胜之心,再拖个几日,或许景宁的布局就会全然无用。

如果,不是福贵人一心争宠,那么景宁的献计,或许根本不会被她采纳。

如果,小公主不是方一出生就备受恩宠,一切也许只是空谈。

但它们偏偏都凑到了一起,一环套一环,缺失哪一处,都不能够称之为完美的布局……

方一进门,就看见那尊贵而丰腴的女人拥在锦衣里,虽十分臃肿,脸上却是神采飞扬,就连身上夺目的华服都沾染了一丝喜气。

婢女献上山药黑糯米的补品,都不能令她展出笑颜,未开口,先皱眉道:“这是什么粗陋的东西,能拿给本宫吃吗,快快端下去!拿些香瓜来,本宫口苦,要吃甜的!”

婢女梗着脖子,见她恼了,径直跪下。

“主子身体寒凉,太医说产褥期不宜进食凉性蔬果,这山药黑糯米粥最是滋补,主子不为自己,也要为小公主多想多做。”

耿直的劝言,却遭来马佳.芸珍的嫌弃,但想来是贴身的侍婢,总要多一分垂怜。她闲闲地看了那炖盅一眼,火候刚好,腾腾地冒着热气。

“罢了罢了,你去盛一些出来吧,珍馐佳肴吃多了,偶尔的清粥喝喝也无妨。”

“姐姐产后虚弱,合该多进补的!”福兮此刻正坐在床边的小椅上,满脸的殷勤。

“我这身子呀,就是不经折腾,这不,皇上垂怜,赐了好些补药。待会儿也给妹妹分些,省得吃不完糟蹋了皇上的一片心思。”马佳.芸珍抚唇轻笑,满眼的骄纵自得。

福兮脸上赔笑,也不恼怒,也不接话。半晌,见她小口小口咽着热粥,额上微汗,随手拿起了枕边的团扇,一下一下地给荣贵人扇凉。

这时,正巧咸福宫的另一个婢女端着铜盆进来,见到这一幕,陡然上前,一把打掉了福兮手中的扇子。

“我家主子产后虚弱,福贵人缘何要害她!”

仗着恩宠,这宫婢极是盛气凌人,丝毫不把身为贵人的福兮放在眼里。

福兮有些怔忪,想要发作,却碍着马佳.芸珍在场,憋了气,面上微微泛起了潮红。

“巧儿,退下。”半晌,马佳.芸珍才凉凉地挥了挥手,“在主子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不要失了礼数,丢了我们咸福宫的脸。”

被唤作巧珍的宫婢面上愤愤,却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主子心地纯善,可奴婢却不能不处处提防。主子产褥期间,万万受不得风,否则寒邪入侵,气血大亏……可福贵人居然给主子扇凉,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她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委屈,最后几乎泫然欲泣。

福兮此刻尴尬极了,嗫嚅着,想要赔笑,却在众多下人面前,实在抹不开脸面。这时,景宁也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荣主子,奴婢该死……”

“怎么……”马佳.芸珍脸上浮起一抹不耐的神色,“你这是何意?”

“奴婢身为随侍宫婢,却不曾有过妊娠经历,不懂得提醒福主子,奴婢万死……请荣主子降罪……”

她说得煞有介事,却不防门外扑哧一声,人未到,却是笑声先至。

玄烨瞥了一眼身侧没忍住笑的小禄子,无奈,只得踏进了门去。他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此刻才露面,却是因为景宁的一句话。

未曾妊娠……亏她想得出来。

阳光静好,暖暖地铺了一地。

斑驳的阴影盖下来,投在他清俊的眉目间、衣襟上,一袭月白缎的锦袍,勾勒得身姿挺拔修长,熠熠的黑眸中,含着一抹笑意。

马佳.芸珍见他来了,眼底蓦地染上一抹狂喜,急急下床,欲去接驾。

倒是他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须多礼。

“贱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宁和福贵人双双敛身,下拜。

低着头,景宁的目光落在那月白缎的衣袂下摆,边缘处滚绣着流云飞彩和精巧的鳞纹,做工之精细,甚至用到了一针一线上。

这时,黑缎锦靴渐渐地走近。

最后,就停在了她的跟前。颀长的身躯,将她的视线范围内都投下一大片的阴影,半晌,磁性恣意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无须多礼,起来吧。”

他应该是不记得她了……景宁在心里松了口气。

上次,虽惹恼了他,她也不认为一个宫婢能给九五至尊的皇上留下多深刻的印象。此时遇见,默默无闻该是最好的忽略。

果然,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淡淡扫过,便不再去看她。这时,荣贵人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柔柔地撒娇,“皇上,臣妾想吃香瓜……”

玄烨轻轻一笑,“珍儿不要任性,方才那个侍婢说得明白,产褥期不适合吃寒凉的东西……”

“皇上,贱妾知罪……”福兮低着头,面上带着愧意,“贱妾不知荣姐姐受不得凉,见床边放着把团扇,便以为容姐姐不喜热……这才……请皇上责罚。”

未等他开口,荣贵人闲闲地“哼”了一声,“董家妹妹这是何意?是说我故意陷害你的了!”

“容姐姐,妹妹不敢,妹妹没有这个意思……”福兮委屈极了,慌忙下跪,却被玄烨拦住了。

“不知者无罪,况且阿福亦是好心,珍儿何必计较!”黑眸中,带着零星的笑意,他一句清清淡淡的话,便轻易让马佳.芸珍怏怏地闭口。

“皇上,贱妾得知容姐姐喜诞皇女,特地准备了一幅福禄吉祥的刺绣,特此为姐姐和小公主祈福。”福兮适时地开言,看到他点头,便转身朝景宁示了示意。

景宁轻轻地展开双手,抖出了那幅准备多时的绣品。

眼前,有五光十色的瑰丽色彩流泻,随着那锦绣芳绢徐徐铺陈,上面用金丝银线勾勒的边角纹路折出了熠熠波光,让人目不暇接。偌大的布料上,是七彩绣线的织锦,绣了梅花鹿,风荷曲苑,蝙蝠栖息。衬底,是锦簇花团。动物与景致,相映成趣,栩栩如生。

布局,从这绣品开始。

“皇上容禀,两位贵人主子容禀,这幅福禄吉祥的刺绣是传统寓意的纹样,以蝙蝠、梅花鹿为主,谐音以象征福分和禄位。装饰的绣样是象征富贵的牡丹和素雅的荷花,绣于布料的两端,寓意花开吉祥。”

景宁低眉垂目,如是说。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绣品上,余光却从未离开福兮的脸,她看见福兮不动声色地扯唇,看见福兮转过头来朝自己轻轻一笑。布局嘛,既然是局,那么谁是执棋者,可就分不那么清了。

马佳.芸珍也是第一次见这般精巧细致的手艺,心中虽欢喜,面上依旧淡淡,“早就听闻董家妹妹擅长针黹女工,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福兮知道她不愿在皇上面前夸自己,便谦逊地笑笑道:“姐姐谬赞了,比起姐姐的琴艺,妹妹这点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众人都知道,荣贵人马佳.芸珍醉心管弦,虽是个骄纵的女子,却是精通音律的,也深以此为傲。

果然,她受用地点头,却在下一刻,“咦”了一声,抓着绣品定睛一看,却是皱了眉,指着其中的一处,道:“这两块的绣工显然不同,妹妹,莫不是你欺侮姐姐眼拙,假以他人之手?”

福兮笑容一滞,顿时尴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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