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迷茫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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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信安好！
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好想你的！请原谅我这么久才给你写信，因为我忙死了！一边在语言学校补英语，一边在大学上课，还要准备考试，忙得我差点把脚抬起来的干活！不过最近好多了，我的语言终于过关了，又通过了考试，现在一切都进入了正轨，这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虽然这边黑眼睛黄皮肤的人也不少，可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少之又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为了能在这里留足卯足了劲，让人看了心生怯意啊！人生的很多事情的确让人无法预料，本来以为会发生的往往并不会发生，而本来以为不会发生的却偏偏又发生了。李杰在X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老板居然派遣他来英国出差一个月，他来看过我几次，让我感慨不已。小雨，痴情是个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好好珍惜吧，我亦如是！记得给我回信啊！吻你！
另：英国很美，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附上照片三张！
想你的顾若惜:)
XXXX年XX月XX日
看完信，小雨就抱着膝盖开始抽泣不已，珍惜？叫她该如何珍惜？她已经一无所有，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顾若惜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软弱无用的傻包。
如果有足够的智商，那么她就可以拿到理想的学历，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如果有足够强健的身体和坚韧的性格，那么她也可以离家出走，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而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仰他人鼻息，苟延残喘的偷生。
命运在不知名的地方冷眼旁观，戏虐嘲弄，小雨此刻心里因为无助而产生的那份恨意，已经不是针对某人了，而是扩散到每一个角落了，第一次，她感觉，也许死亡，对某些人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坏事，可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做的，她再一次因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愤。
一个月之后，陈军又来找她。
“阿姨你好！”陈军彬彬有礼。
“进来坐啊。”母亲招呼着。
“小雨身体好点没有？”陈军问。
“好多了，整天吃了睡，人也长胖了不少，小雨，你快出来啊。”母亲在客厅喊。
小雨蓬着个头，一脸睡容的从卧室出来。
“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母亲皱了皱眉。
陈军笑笑，“阿姨，我今天晚上有个朋友聚会，想让小雨一起去。”
“好啊好啊，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整天这样睡也要没精神的。”
小雨本来想说不去的，可是她记得伯伯是这样说的，“如果你不听话，那么我就跟你妈离婚！”
这是个酒吧，外面的招牌上闪着五彩的霓虹灯，还有个酒杯摸样的木刻挂在上面，里面灯光很暗，音乐刺耳，墙上，地上，人的身上都有霓虹灯不停地晃动，人心，躲在黑暗中，释放最深处的欲望。陈军带着小雨走到靠墙的沙发，那里男男女女好几个人东倒西歪地喝着酒，
“嗨，陈军，来啦？”有人打着招呼，每个人都好奇地看着小雨，“换口味啦？现在喜欢学生妹了？”
“她叫凡小雨，我女朋友。”陈军说。
小雨扭头看看他，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情？
“哦……”一伙人起着哄，“那要喝酒的。”
“好，”陈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的我来喝。”说完又干了一杯。
“切！”起哄声又起。
有个男人在陈军耳边大着舌头压低声音说，“这么瘦，没胸没屁股的，你也喜欢？”
他以为自己很小声了，可是身边的人却都听见了，大家都笑笑。
陈军也笑笑，“你喝多了？”
“没有啊，我…没有啊…”
音乐声小了下来，是首慢歌，曲调很优美，陈军低声问小雨，“跳舞吗？”
小雨摇摇头，“我不会。”
“那你想留在这里听他们胡扯？”陈军咧着嘴笑，“试试吧？会晃屁股就好。”
两个人走进舞池，站着的感觉跟坐着看的感觉很不一样，这里氛围更浓，身旁一对对互搂着的都开始扭了，陈军把小雨的手放自己肩膀上，握起另一只手，随着音乐开始摇摆。真的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学，只要左右晃悠就可以了。
“是不是很简单？傻瓜都会。”陈军笑着说。
小雨没吭声，她不需要回答。
“我不是说你是傻瓜啊。”陈军连忙解释。
小雨还是没吭声，这个仍然不需要回答。
“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啊？”陈军问。
“说什么？”小雨也问。
“谈恋爱不需要说话的么？”陈军笑着问。
“我们在谈恋爱？”小雨仰起头看着他。
“这个样子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这算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可能是因为音乐太美了，小雨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忍了两下又吸了下鼻子，那声音听着像感冒，
“你冷？”陈军问。
小雨瑶瑶头，“没有。”
陈军把小雨往怀里拉了拉，两个人贴得很近，一股男人的烟草味扑鼻而来，小雨心一慌，踩了陈军的皮鞋一脚，立马往后一跳，撞到了后面的人，
“怎么了？我很可怕吗？”陈军又拉了她一把，这回两人保持正常的距离。
小雨手心全是汗，陈军把她的手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又笑了笑，“果然很紧张。”
“我可能不太适合你。”小雨说。
“为什么？”陈军问。
“我不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小雨说。
“找个乖乖的不好吗？整天跟我一样疯，那谁看家啊？”陈军笑笑。
哦，原来人家找她是想找条看家的狗啊，明白了。两个人再次落座的时候，大家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那个大舌头的话锋一转，
“真没看出来，这么瞧着还挺般配，大灰狼和小白兔，好！”说完，还竖了竖大拇指，“小妹，我跟你说啊，你们家陈大哥玩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一边说还一边把身体凑过来，满嘴的酒味。
陈军脸色一下很难看，皱了皱眉头，“刘洋，你想挨揍是不是？”说完拉起小雨的手起身就走，其中一个穿黄衣服的拉住了他，朝旁边一个方脸的使了个颜色，大舌头被扶进了厕所。
“凡小雨是吧？”黄衣服的主动打招呼，“我叫蔡鹤忠，你别介意啊，我们平时都是这么玩的，刘洋他喝多了，乱说话，甭信他啊。”说完他站起身，“我给小雨点份饮料？”
“橙汁吧。”陈军点了点头。
大舌头回来了，眼神比刚才看着清醒不少，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估计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明白陈军的这个女朋友跟以前的不一样，这回不能这么玩了。
坐了一会，陈军起身跟大家告别，“我送小雨回去，一会再过来找你们。”
大家一脸诧异地点头，这是什么节奏啊？
走出酒吧，外面的空气有点凉，可是让人感觉清爽多了，小雨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别在意啊，”陈军说，“不管我以前什么样，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找老婆我不会胡来的。”他好像是在许诺一般。
小雨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过两天我再找你，这几天我比较忙。”陈军说，“多吃点，的确很瘦。”说话的时候眼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小雨的胸。
可能是因为刚才酒吧里人太多，空气又不好，小雨回到家就觉得头有点疼，她用手指按摩着头顶两侧，这个方法还是因为以前考试脑袋不够用疼了，汪伟东告诉自己的。
那天，他用拇指按在自己耳朵的上方，其余几指从额顶一直往下按，然后再轻揉后脖颈，他说那里是穴位，按完之后，舒适感随即而来，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极度劳累的人泡进了温泉，四肢百骸都要消融一样。
在小雨的眼里，汪伟东是个全能，自己以前台灯坏了他会帮忙修好，耳机没声了，给他捣鼓几下也会完好如初，他还说自己家里的马桶，电线插头，甚至是电器，都是他修的。
两个人畅想着，如果以后买新房子了，所有的装修他说都要亲力亲为，布线，设计，他都可以搞定，而小雨只需要准备当女主人就好了，那个时候，多开心啊。
有的时候，幸福来的太容易了也就容易失去，正如诗中所写的那样，我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不带走任何东西，也没能留下任何东西，如云如雾，如烟如梦。
但是小雨知道，被带走的和能留下的都有，所以有痛苦。
两个星期之后，陈军开着辆黑车，西装革履的等在楼下，他说这次要去个远的地方，带客户去旅游，顺便带上小雨。一路上男男女女有五六个，年龄看着都比陈军稍大，只有一位看上去将近有四十了。一见面，大家互相寒暄介绍了一番，这些人的素质明显要比上次在酒吧里见到的好，礼貌、客气，说话喜欢瞅人脸色，一看就是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人精。
“陈总，你女朋友长得很清秀啊。”
陈军笑笑。
这次旅游的目的地是爬山，一路上，大家聊着生意聊着生活聊着理想，感情的发展要比酒桌上更好，这个陈军很有一套啊。
当大家走到一个玉器店里的时候，陈军问，“有喜欢的东西么？”
小雨瑶瑶头。
“你还是买一个吧。”陈军很坚持。
小雨看了看他，陈军指着一个碧绿的翡翠镯子，“这个怎么样？服务员，麻烦拿一下。”服务员麻利地从柜台取出，抓住小雨的手直接套了上去，脸笑得像朵花，“老板，很漂亮哦！”
“嗯，就这个吧，不要拿下来了，我去付钱。”陈军说完就走向柜台。
小雨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低头又看了看价格，八千八，好吉利的数字哦。服务员还在笑，“你老公对你真不错哦，买东西这么爽快！”
“他不是我老公。”小雨低声说。
“哦，男朋友啊。”服务员恍然大悟。
这，有差吗？陈军拿着票走了回来，同伴中有几个也往这边走来。
“陈总，给女朋友买了什么？”说话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镯子。”陈总笑笑。
“呵呵，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哦！老杨，你瞧瞧，当初你追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用心啊！”女子说着打了一下身边的男人。
男人笑呵呵的说，“那能一样吗？我们那个时候是白手起家，哪里有这么好的条件。”
“那你今天也给我买一个，我自己挑啊。”女子撅着嘴说。
“呵呵，随你，像个小孩，这个也要比的。”男人笑着说，“陈军，以前我老觉得你不靠谱，今天发现你原来还是蛮不错的嘛，也是该长大了。”说完，拍了拍陈军的肩膀，又看了看小雨。
山并不陡，对当地人来说，这只是个小丘，年轻人精力旺盛，一会就爬到了半山腰。可是小雨大病初愈，刚开始还能坚持，到后来气就接不上了，大伙玩得很起劲，一路快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军看看小雨，皱了皱眉，
“要不然，你在原地休息吧，等我们原路返回再一起走。”陈军说完就走了，因为他今天是主人，不能怠慢了。
小雨看着他小跑的背影，心里有点歉然，唉，伯伯硬要把自己往人家身上贴，可是自己这样子不是个拖油瓶吗？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腻烦了，小雨抚摸着手上的镯子，心里思忖着回去一定要还给他，这块玉瞧着真是漂亮，碧绿通透，可是太贵重了。
她和陈军，是两个没有相交的圆，如果硬要放在一起，就会像两根越蹦越紧的皮筋，就算一开始，一个迁就放慢脚步，一个努力攀爬，可是总有一天皮筋会崩断，前者会渐渐不耐，后者筋疲力尽，唯一能抓的那根树枝会断裂，最后摔到粉身碎骨。
这样的小山路她和汪伟东也走过，可那不一样，不管她走得有多慢，汪伟东都一路拉着她，两个人慢悠悠地走遍了整个山头，后面没有人赶，前面没有人需要追，步伐一样，心境一样。
小雨笑着说，等老了，也要这样手拉着手一起慢慢走。那时，她有人陪，不需要担忧，不需要思考，只要跟着身旁这个人，拉着手，总能找到归家的路。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一个如此陌生的地方，除了等待只能等待，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会好奇的看她几眼，小雨总是小心地藏起那只手镯，不要因为这个东西而被贼人盯上。
煎熬终于结束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小雨立刻站起身，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小姑娘不行啊，要多锻炼锻炼，不然以后怎么跟着你家男人走南闯北啊？”有人笑着说。
陈军笑笑，“怎么样，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们走吧。”
小雨点点头，心里即使再委屈，也没理由发作，这个，不是她的人。
坐在陈军的车里，小雨从手上退下那个镯子，“这个还给你吧？”
陈军不解的看着她，“嫌不好？”
小雨摇摇头，“好贵。”
“省省吧，才几个钱啊，拿着玩吧。”陈军满脸不耐，“下次给你买个好的。”
“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饭。”陈军在她起身出门的时候说。
回家，母亲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镯子，“好漂亮，陈军帮你买的？”
“嗯。”
“他对你还不错。”母亲笑眯眯的说。
“这个算什么呀。”男人坐在沙发上瞟了一眼母女俩。
“他父亲不是帮你搞定了那个生意了吗？人家总归也是当回事的哇。”母亲说。
“小雨，伯伯问你，你还记得周云不？”
“哪个周云？”小雨想不起来。
“你读书前上班的公司里，不是有个叫周云的，还记得不？”
哦，那个长得很漂亮，被老妈关禁闭的啊？
“嗯，想起来了。”小雨说。
“这两天我碰到他妈了，跟我提起你，说哪天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男人说。
啊？小雨不懂。
这两天，陈军总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问安，谈话的内容无怪乎就是询问一下饭有没有多吃点，今天在家都干了啥，偶尔也会问小雨有没有想他，每次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小雨总是用沉默来代替，对方倒也不介意，估计是觉得小姑娘害羞不好意思说，笑笑就挂了。
记得以前和汪伟东打电话聊天，总能把电话捂到发烫也不舍得挂，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话可讲，在两个人眼里，即使是世上最无聊的事也能说上半天，瞎七搭八，糊海乱吹，小雨会被逗得咯咯傻笑，而肇事者还一脸无辜，一本正经的摸样，让人越看越觉得心头发软。
小雨从来不知道男人其实也很八卦的，汪伟东会聊宿舍里男生的糗事，小雨听得忍不住直笑，当问到他自己是否也如此时，汪伟东会一脸正义地否认，在女朋友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完美无瑕的王子，哪里允许半点不好。
小雨笑着说，“其实我觉得也很正常啊，男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所以需要女人啊。”
“嗯。”汪伟东会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我偶尔也会这样。”
惹得小雨抱着他就是一口，“老实了？”
谈恋爱的人总是要比单身的勤快，干净，积极，快乐，袜子每天洗能理解，所以她的伟东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她心想，因为自己就在改变。
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每天在家无聊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好多好多，想得心都快碎了，头都快炸了。可是小雨不知道要怎么办，汪伟东，你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痛苦？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无助？是不是应该疯了一样的想办法去找到他？可是要怎么找？就算找到了呢？他已经有新的生活了，而自己是踏不出这个门的。
周末，陈军来找小雨吃晚饭，说是家宴，在他姑姑家。小雨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们在餐厅摆了张好大的圆桌，人很多，席间，陈军不停的给小雨夹菜，惹得亲朋们直笑，而小雨只是低头扒饭，见惯了以前陈军那些飞扬跋扈的女友，这样的乖女生估计也是一道别致的小菜。
这次没有开车，因为路程并不遥远，陈军喝了点酒，一路送小雨回家。他牵着小雨的手，牵的很紧，
“你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不舒服么？身体没好透？”陈军问。
“还好。”小雨说。
“我们交往也有好几个月了吧？”陈军问。
小雨没吭声。快走到小区门口时，陈军拉住了要放手的小雨，把她轻轻拖往路灯照不见的地方，还没等一脸茫然的小雨反应过来，陈军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落下了吻，一股陌生而又熏人的味道包围了她，小雨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推了一下身前的男子，陈军抬起了头，
“怎么了？我嘴里的味道不好？”陈军问，“男人不都是又抽烟又喝酒的么？你要慢慢习惯。”他皱了皱眉。
小雨低着头没吭声，陈军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吧，下次我亲你之前不喝酒不抽烟。”说完，笑了笑，好像在为自己的妥协感到意外。
这一次，他目送着小雨走进了楼梯才转身离开，又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夜风吹佛在脸上有股温柔的凉爽感，好久没有这样在夜里一个人静悄悄的散步了，换一种生活方式感觉也挺不错的，陈军又自嘲似的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