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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一言难尽啊!”梁亨叹了口气,“云台,我们进去再说。”
一进门,袁克定就发现分号里挤满了人,每个房间里都塞上了十几号人,连大堂里塞得走不动道,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一脸惊魂未定。分号的经理李景洪带几个伙计过来拜见袁克定,然后尽力的在人群中清理出一条道,将袁克定和几个手下迎到后院梁亨的房间,再亲手奉上香茶。
看着这个满头细汗,眼睛上带着厚厚的镜片,满脸老实的中年人,袁克定不由得投去嘉许的目光。
当下梁亨便将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向袁克定述说。原来自月初起,义和团便包围了天津紫竹林租界,见双方开战在即,梁亨怕遭池鱼之殃便决定带着天津总公司的人来北京避难。
起先他们以为自己是中国人,外面的义和团应该不会为难他们。可是出了租界才知道,义和团可不管什么同胞之情,洋人是大毛子,他们这些和洋人有生意来往的就是二毛子。何况他们出逃的时候,不少人都是一身洋装,义和团自然更加不可能放过他们。
还好随行的有长城镖局的几十名镖师,这些人都有洋枪,这才杀出一条血路。梁亨又命伙计们抛下金银财物,拳民们忙着争抢顾不上追赶,这才让他们逃出升天。
来到北京,他们才发现这里的局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打着义和团旗号抢掠的地痞流氓和乱军。为了自保,他们便在分号门前筑起街垒,还修了一座神坛,插上义和团旗帜以图掩人耳目。
街上一些和华兴公司有来往的商户看到这里有护卫,纷纷扶老携幼过来避难,梁亨见他们可怜也尽量收留,结果一下子涌进来三四百人。分号中住不下,梁亨就将左右隔壁的几家店铺全都征用了。
说到最后,梁亨肉疼的说道:“可惜了总公司存的那七八万两现银,都他妈的便宜拳匪了!”
“无妨!”袁克定大方的摆摆手,“只要人无事就好,钱没了可以再赚。志通这事做得很好,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公子悲悯。”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便是长城镖局的总镖头唐光泗,“可惜我手下几个兄弟,死在逃亡的路上了。”说着他死攒紧海碗大小的拳头,牙咬得咯咯作响。
袁克定温言安慰道:“唐总镖头节哀,死者已矣,可他们的家人还需要我等照顾。我宣布,所有遇难的公司职员给抚恤银一百两,受伤的给三十两。”
众人心里稍感安慰,对袁克定充满了感激之情。
在分号里避难的人中不少人都受伤或是生病。手枪队带来一些药品,谢尔盖便充当起医生的角色,给伤病员治疗。起先,一些人受义和团的影响,对谢尔盖有些畏惧,但很快他们就看出这个洋人是善良而和善的,便都不再害怕他了,几个小孩还笑着过来揪他的胡子。
不少人心想,说人家是洋鬼子,可这个洋鬼子和外面那些义和团比起来,到底谁是鬼还不一定呢!
“袁,真的是你!感谢上帝,能让我活着见到你!”
一个右脚上缠着绷带的西洋人单脚跳着过来,一见到袁克定便歇斯底里的吵吵嚷嚷,又哭又闹,一看就精神有点不正常。
这人叫汉森,是个美国投机商人,只要有钱赚,什么生意都做,来中国近十年,虽然没干出什么大名堂,但在天津商界也十分活跃。
一年多前,袁克定在小站一带收购军粮的时候发现中国农业生产水平低下,就想用公司加农户的形式改良耕作方式,向汉森订购了一批良种、化肥和农业机械。事情最后失败了,因为农民对这些洋玩意不屑一顾。但两人的交情也在那时结下了。
袁克定向梁亨投去询问的眼神,意思是这家伙怎么了。
“受惊过度。”梁亨将汉森的遭遇告诉袁克定,原来汉森所开办的洋行被义和团抄了,汉森本人躲在阁楼上逃过一劫,却亲眼看到两个合伙人被义和团活活剥了皮。
袁克定双手抓住汉森的肩膀将之按坐在椅子上上,大声道:“老伙计,一切不幸都会过去,我们还有很多生意要做,有很多的钱要赚,你还要衣锦还乡回旧金山呢,OK!”
吃这一吓,汉森镇定多了,谢尔盖趁机将他脚上被献血浸透的绷带换上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