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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幸运,也没用其他方法。”

“达到目的了,你肯定趾高气扬吧?将来想做魔法师吗?”

“看你这样子,魔法师恐怕是没什么前途吧。”

戴妮斯哈哈大笑,说道:

“对,没有前途,你千万不要尝试。”

“可是我父亲又是跟谁学的魔法呢?不会是你吧?”

“我会有那么差劲的徒弟吗?如果你想模仿那小子,还是趁早放手吧。要想学习魔法,你必须去世界之都。你在这个小山沟里,怎么努力都是白费。所以呢,莱文那小子也变得精神不正常了。”

琪普洛莎闭上了嘴。正如戴妮斯说的那样,她要去世界之都,她要驯服雪鸟。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你也去过吗?”

“世界之都?当然去过。”

“学到什么了?”

戴妮斯又是哈哈大笑。

“学会了抓老鼠的方法,比捕狼更难点儿。”

“为什么?”

“要是在百步之外射箭,射中老鼠更容易,还是射中狼更容易?”

琪普洛莎瞪了一眼戴妮斯。

“照你这么说,抓麻雀比抓雪鸟更难了。”

“对。学会捉雪鸟之前,不要尝试去捉麻雀。莱文不知道这点,你不要忘记。”

三年后的冬天,琪普洛莎十七岁了。奥吉德娜紧紧跟在姐姐身后,鸟儿仍然做出熟睡的样子。

早早降落的雪已经结冰,通往杉松城的路更加艰险。那些不得不冒雪赶来的人通常是不受欢迎的客人,这一天也是如此。几十匹马组成的队伍来到城门前,气势汹汹,人和马都大口大口地喷着热气。他们是从北玛尔来的使臣团,借口来看传说中的雪鸟,其实不仅罗西亚,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站在鸟儿紧闭双眼的锈蚀鸟笼前,使臣说,问题在于前年新上任的比斯肯亚领主诺威尔。罗西亚默默地听着。使臣滔滔不绝地说,诺威尔是个骄傲残忍、不知廉耻的人,他随心所欲地控制国境树林,肆意杀害北玛尔的猎人,当选新领主之后也没有出于礼仪而通知周边国家。这些无聊的话题没有丝毫价值,非但不会令雪鸟睁开眼睛,连老鹰都不会为之拍打翅膀。北玛尔和比斯肯亚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每过几十年,他们就会派出各自统领的小领主发动激烈战争。这次算是特例,距离上次战争只有九年。

在九年前的战争中,罗西亚失去了二儿子希德瑞克。如果希德瑞克还在人世,罗西亚现在应该在后院悠闲地晒太阳、喂鸡,没有必要满头白发地紧握枪杆,等待小詹姆长大。罗西亚自始至终都像雪鸟似的闭着眼睛,直到使臣激情四溢地结束冠冕堂皇的演说。几乎每天都穿在身上的丧衣衣角贴着两枚丧章,一个是为丈夫,一个是为儿子。

“只要夫人率领的戴伊尔枪兵的枪尖闪过,这些放肆的家伙就会逃跑。”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了。无论是失去丈夫的战争,还是失去儿子的战争,抑或是罗西亚幸免于难的战争,都是如此。尽管罗西亚只是发誓对北玛尔忠诚的七名小领主之一,不过只有几千人的戴伊尔枪兵却是北玛尔最锋利的武器。克敌的武器总是想要拿出来使用,在这个过程中,折断几支枪对北玛尔国王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大事。为了把折断的枪尖重新磨得锋利,罗西亚在几十年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种代价不仅仅是死去的人们。罗西亚睁开眼睛,看了看雪鸟。雪鸟动了动脖子,微微睁开眼睛。使臣从开始便对鸟儿漠不关心,现在也没有察觉。

“休息三天吧。这期间我会做出决定。”

使臣心满意足地点头,离开了。北玛尔的使臣团将在这三天里尽情享用杉松城储备的过冬粮食。为了让晚餐大厅暖和起来,原来足够用上十天的柴火已经用掉了大半。屠宰间里杀了十只肥羊。

那天晚宴,罗西亚宣布十八岁的詹姆为自己的后继人。使臣们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纷纷称赞少年是天生的武人体魄,品行过人,一定能成为枪兵队的优秀领导者。

“如果年轻的后继者明年春天参加比斯肯亚讨伐战,必将率领队伍立下战功。我听说戴伊尔的领主首先要成为戴伊尔枪兵队的真正头目,也就是‘杉松之王’才行。如果能用戴伊尔的枪尖挑回诺威尔的头,即使老练的枪兵也会认可年轻的詹姆戴伊尔,愿意为之奉献忠诚,夫人也可以放心休息了,不是吗?”

詹姆默默地点头。在上次与比斯肯亚的战争中失去了父亲的少年,不可能为这种话冲动。使臣们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以为别人也会认可。另外詹姆给人的感觉像是学者,很难想象他领导戴伊尔枪兵队的情景。戴伊尔枪兵队向来不接受无能之人做指挥官。但是罗西亚也曾是杉松城最美丽的少女。有时候,形势也能造就人的品性。城里的人们确信詹姆日后将成为领主,也将领导枪兵队。不,应该说必须这样。现在,罗西亚已经六十多岁了,三个儿子都辜负了她的期待,离开了她的身边。她已经独自支撑了太久。

罗西亚什么话也没说,却在内心深处为詹姆的反应感到遗憾。使臣根本没有理会希德瑞克的死,他这番话是疏忽,也是傲慢的表现。如果詹姆勃然大怒,罗西亚可以在旁边假装阻止,同时指责使臣的无礼,或者雄心勃勃地宣布必将砍下诺威尔的头。这样也会给人留下气概不凡的印象。虽然詹姆没有愚蠢到被这种话激怒的程度,但是也没有勇敢地故意发怒。他把不满藏在心里,闭口不语。这不像戴伊尔继承者的形象。周围的大国之所以认可戴伊尔,就是因为恐怖的枪。对于杉松之王来说,冷静或谦虚都是徒劳的美德。

孙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并且懂得这些呢?罗西亚自己那已经衰老的身体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想到这里,沉沉倦意汹涌而来。罗西亚求得使臣的谅解,先行离开了。

罗西亚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来。她感觉到左腿剧烈疼痛。二十多年前受过剑伤的膝盖周围不时疼痛,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严重。她平生第一次无法自己起身。侍女听到**声进来,最先听到的是“不要告诉别人”。到处都是北玛尔使臣团的耳目,不能让外人知道戴伊尔领主身体不适的消息。

秘密叫来的医生说,流淌在身体里的毒液因为旧伤聚集在膝盖处,要想重新走路,至少需要卧床一个月。罗西亚要了**。

那天,使臣团没有察觉到罗西亚的病痛。他们只是觉得应该表现得愉快,这样更容易取悦对方。借着酒劲,使臣们倒头大睡,罗西亚叫来了詹姆。不是在常去的城里的房间,而是枪兵队的训练场。夜深了,只剩下几名哨兵。罗西亚身边站着去年从队长位置上隐退的乔伊尔。

“你拿起枪,攻击乔伊尔。”

乔伊尔和罗西亚同龄,不过凭他现在的实力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几名年轻的枪兵。詹姆知道自己不是乔伊尔的对手,却还是奋力进攻。詹姆败下阵来,罗西亚接过枪,攻击乔伊尔。经过几轮更为猛烈的攻防,罗西亚在决出胜负之前收回了枪。詹姆一头雾水地望着罗西亚,罗西亚说:

“你还不如你的父亲,也不如你的祖父,甚至连我都比不上。可是你要成为戴伊尔枪兵队的指挥者。指挥者不一定是最擅长用枪的人,但是你至少要在霸气和气势上镇住他们。刚才你尽力了吗?”

“是的,祖母。”

“你知道你和我的差别在哪儿吗?”

詹姆没有回答,罗西亚低声叹了口气。

“我的时代快要过去了。不,早就该结束了。我没有能力,纳贝和瑞普拉把我放到这个位置之后,我就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你祖父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做好准备,后来犯了很多错误。我盼着我的儿子们快点儿接过我的包袱,可是他们都以种种借口逃跑了。只有我,只有年老的我,仍然像系在枪杆上的旗帜,飘来飘去。”

詹姆瞪大眼睛,认真聆听。这是祖母第一次说自己老了。詹姆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祖母总是像铁枪,像栎木盾牌,不会折断,也不会粉碎。现在,祖母却说出如此脆弱的话,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希望你在做好准备之后,接过这支沉重的枪。现在你还太小,的确太难为你了。你才十八岁。”

罗西亚闭上嘴巴。乔伊尔说:

“如果你只是枪兵队的普通成员,我们可以等你慢慢长大。我也是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士兵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期间我亲眼目睹了已故的詹姆领主和希德瑞克大人发生的变化。他们也曾经和你一样。但是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就向世人展示出戴伊尔之枪的威力。你继承了他们的血统,我相信你也会像他们那样出色。不要忘记,你将成为如狼似虎的戴伊尔领主。”

真的会吗?向来很少赞美别人的乔伊尔说了这么多,然而詹姆却不敢轻易点头。他不是不相信乔伊尔,而是不相信自己。他之所以得到信赖,只因为他是戴伊尔领主们的后代,而他还从来没有证明过自己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必须如此。詹姆九岁的时候,希德瑞克就死于战争。他曾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父亲,让他振奋的不是詹姆手里拿起长枪的瞬间,而是他坐在书籍前的时候。不管祖母的命令有多么困难,詹姆都努力服从,从未提过异议。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应该可以提出他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

“祖母,世界上不存在因为亲切而受到尊敬的指挥者吗?”

乔伊尔瞥了罗西亚一眼。罗西亚闭了会儿眼睛。詹姆觉得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垂头丧气。转眼间,他已经长得比罗西亚更高,但是正像罗西亚说的那样,他还很年轻。罗西亚睁开眼睛,说道:

“不存在。”

乔伊尔从罗西亚的眼神中读出了冷静。詹姆却没有,他只是点了点头,垂下视线。罗西亚朝詹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走了。望着孙子的背影,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在嘴里盘旋。

怎么会不存在这样的指挥者?如果是肥沃丰饶的土地,人们当然需要这样的领主。可是你不能做这样的指挥者。我们不过是冻土的小领主,人们为什么称我们是杉松之王,你知道吗?我们为了在这片恶劣的土地上生存,蓄积了很多力量,他们只是想借用我们的力量而已。枪是穿透敌人的武器,却无法耕耘土地。

“詹姆恐怕还需要时间。”

乔伊尔说,罗西亚点了点头。她已经决定该怎样答复使臣团了。她要趁着药劲消减之前赶回房间。

罗西亚睡下之后,酩酊大醉的使臣团的随行人员中有几个醒了,让人再拿酒来。下人们不敢擅自做主,枪兵们赶来,劝他们回住所,他们说戴伊尔没有助酒兴的活动,让他们带几个美女来,或者让副队长们表演枪术。北玛尔人非常傲慢,枪兵们不善言辞,于是发生了争执。一名随行员格外无礼,他说戴伊尔的家伙们简直就像你们的守护神雪鸟。这时,失去耐心的麦德斯副队长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说传说中的鸟儿怎样怎样,原来只是只臭气熏天的胖鹅啊?每天关在鸟笼里面,一动不动,以为鸟笼子就是全世界,岂不是像极了自以为是的枪兵队。面对南方大王国之间的战争,你们只是土里土气的乌合之众罢了。”

枪兵们忍无可忍。夜深了,没有人劝阻。随员们被揪着脖子带到鸟笼前。他们在寒风中终于清醒,恳请原谅。戴伊尔的枪兵却不可能稀里糊涂放了他们。他们把随员们统统踢进了鸟笼。随员们纷纷求饶,麦德斯副队长说道:

“让你们胡说八道。鸟儿要是醒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臭气熏天的胖鹅会让你们活到明天早晨吗?”

第二天早晨,人们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纷纷聚集到鸟笼前看热闹。随员们的狼狈模样成了巨大的笑料。为了活到早晨,他们蜷缩在鸟笼角落,身上盖着腐烂的稻草。鸟儿仍然闭着眼睛,保持着和昨天同样的姿势。

很多以前看不惯使臣团趾高气扬态度的人们都在心里叫好,然而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闻讯赶来的使臣大声呵斥,要求立刻释放随员。管理员回答说,没有领主的指示,不能打开鸟笼。使臣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还骂了在鸟笼里丑态毕露的随员。罗西亚没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使臣更加气愤,声称要杀死那只鸟。他拔出刀,扔进鸟笼里。刀刺中了鸟的后颈。不,看上去好像刺中了后颈。

鸟动了。

羽毛动了动,一侧翅膀半展,瑟瑟发抖。弯曲的脖子随之缓缓展开。城里的人们也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大多也是第一次看到雪鸟活动。人们交头接耳。这只鸟动了吗?看来还活着啊。

因为鸟笼尺寸的缘故,雪鸟的脖子无法伸直。弯弯曲曲的脖子左右转了几次,雪鸟睁开了眼睛。早已被人遗忘的眼睛原来是翡翠色的。充满感叹的窃窃私语声弥漫在四面八方,有人说道:

“好像在看那边……”

雪鸟张开嘴巴,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反应敏锐的人们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正在这时,刚刚到场的詹姆大声喊道:

“放了他们!快点儿!”

管理员听到詹姆的命令,打开鸟笼。蜷缩成团的随员们正要起身,雪鸟的嘴巴已经落了下去,疾如闪电。

“啊!”

几个看热闹的女人连忙捂住了脸,其他人都僵住了。被鸟喙穿透腹部的人当场死亡,另一个人被雪鸟叼起来,断了一条胳膊。幸存下来的人们想要逃跑,不料蜷缩了一夜,身体僵硬,已经不听使唤了。他们拼命往门口爬去,中间摔倒在地,又牺牲了两个人。鸟笼重新关闭的时候,不仅使臣,所有的人都逃跑了,鸟笼前面空空如也。独自留下来的雪鸟泰然自若地撕咬着尸体。

“北玛尔的家伙要求杀死雪鸟。”

琪普洛莎默默地望着鸟笼。雪鸟依然像往常那样背对着门。周围散落着尸体的碎片,看上去它不像是在睡觉的样子。尸体应该收走,可是谁都不敢进去。

“怎么杀?”

“他们说是要在食物里下毒,真是不知廉耻。”

戴妮斯回答道。她的语气竟然像正常人。琪普洛莎没有看到早晨发生的骚动,但是她看到了使臣在罗西亚面前发狂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罗西亚看上去有些憔悴。使臣说这次的事情是巨大的侮辱,还说侮辱他就是侮辱北玛尔国王。使臣是北玛尔国王的弟弟。城里的人们都说,也许要和北玛尔发生战争了。过了片刻,琪普洛莎才说:

“这只鸟,为什么要把它抓到这里?”

戴妮斯没有立刻作答。听说是兰德里大祖父和朋友一起抓回了雪鸟。很多人都忘了,那位朋友就是疯狂的戴妮斯。更多的人已经忘了,正是因为兰德里介绍戴妮斯的时候说她是魔法师,所以人们直到现在仍然叫她魔法师。

“兰德里那小子……”

兰德里戴伊尔,二十四岁离开杉松城,十年后回来,不久就死了。兰德里离开之后,弟弟詹姆做了领主。几乎没有人记得他为什么离开。这是四十多年之前的事了。

“他说想为杉松城做点儿事情。”

“这只鸟对杉松城有什么用处?”

琪普洛莎说出这种话,显得不太协调。戴妮斯笑了。

“当然没用,所以那小子让人失望。就因为这只鸟,詹姆不得不制作鸟笼。哥哥好不容易捉来的鸟儿,总不能置之不理啊。可是到现在为止,为这只鸟花了多少钱,付出多少辛苦?这次的事情又让罗西亚多么头痛?兰德里说给杉松城礼物,可是他说的礼物就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不但算不上礼物,简直就是个大粪堆。”

“说得真难听,你们还是朋友呢。”

戴妮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有腐烂的味道静静流淌。琪普洛莎说话了:

“我想养这只鸟。”

“不可能。”

“为什么?”

“这只鸟的寿命有一千年,你活不过一百岁。对于这只鸟的生命来说,你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火光。怎么可能把它驯服?”

“你和大祖父在一起多长时间?”

戴妮斯没有回答。琪普洛莎说得很对。兰德里和魔法师戴妮斯特里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三年。也正是因为那三年,她成了疯狂的戴妮斯,来到了这个地方。从那之后,又过了三十多年。杉松城吞噬了她,不,是驯服。

那天下午罗西亚下达命令,第二天杀死雪鸟。她还答应使臣,明年春天出兵。使臣提出要求,必须全军出动。如果是全军出动,领主就要站在最前线。使臣笑着要求站在罗西亚身旁的詹姆率领枪兵队。

凌晨时分,琪普洛莎起床来到鸟笼前。彻底进入冬天了,她穿着毛线鞋,披上了斗篷。冰在脚下发出嚓嚓的响声。闻到熟悉的腥味,琪普洛莎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不起。”

雪鸟仍然把头埋在翅膀里,一动不动。琪普洛莎站在那里,注视着白茫茫的空气。过了一会儿,她说:

“因为我没有守住承诺。”

管理员去睡觉了。琪普洛莎也知道怎样打开鸟笼的门,就像麦德斯副队长。问题是人可以进入鸟笼,雪鸟却出不来。雪鸟很小的时候进入鸟笼,此后一直生活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过。当然也没有供它出入的门。

琪普洛莎高高举起双手,白色的火光在指尖摇曳。她的手抓住铁窗,稍过片刻,铁窗开始变宽。粗粗的铁棍在少女手中断为两截,窗棂和窗棂相互挤压,形成了门。

能让雪鸟出入的空间敞开了,雪鸟还是纹丝不动。琪普洛莎放开窗棂,后退了几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停留在这里,是因为和某个人的约定吗?即便是这样,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就算他还在,一定也不想让你继续留在这儿。谢谢你,这些年来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城市。”

琪普洛莎又退了几步,靠在木柴库的栏杆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现在,你可以走了。”

琪普洛莎话音刚落,雪鸟抬起头来,通过琪普洛莎敞开的空间离开了鸟笼。少女注视着雪鸟展开翅膀的情景。羽毛无限伸展,冲向天空,又在黑暗中落下来。她流泪了,莫名地流泪。那么多的污物都去了哪儿?鸟儿雪白,仿佛从来就不曾脏过,仿佛从来就是雪的颜色。

“答应我,去世界之都,代替我在那里的天空飞翔,一定要答应我!”

雪鸟没有回答,径直飞上天空,渐渐远去了。尽管不像在梦中见过的那样,没有把城市带在脚下,但的确是琪普洛莎平生见过的最壮观的姿态。最后连白点儿也消失了,夜空渐渐露出鱼肚白。琪普洛莎回到房间。雪冻了,没有留下脚印。

仿佛城里所有的人都聚到了鸟笼前。望着弯曲的窗棂,每个人都是哑口无言。有人自言自语,说守护神离开了。每个人都在点头,仿佛忘记了曾经把雪鸟看成是难以处理的脏物。

使臣勃然大怒。但是罗西亚说,神奇的雪鸟到了离开的时候,既然它自己离开了,谁能阻止得了?使臣无言以对。昨天雪鸟还攻击了好几个人,撕咬尸体,很难想象有人会把它放走。之所以没有留下痕迹,或许就是因为那个人被鸟儿吞噬的缘故。使臣叮嘱罗西亚遵守出兵承诺,然后就回北玛尔去了。

第二年,春天到了。杉松城开始忙忙碌碌地为出兵做着准备。这期间,城里的人们也得知了罗西亚腿脚不便的事实。枪兵们以为这次出兵肯定由詹姆率领,当准备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罗西亚却宣布要率领枪兵队。罗西亚已经六十岁了,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出征了。

进入新年,除了某些特别的事情,罗西亚几乎不怎么出门,百姓们也很难见到领主。他们不知道,其实这时的罗西亚已经离不开**了。没有**,她寸步难行。包括乔伊尔在内的元老和队长们都阻止罗西亚出征,结果没有用。他们提议派詹姆前往,说这个年纪的詹姆已经可以率兵作战了。罗西亚只是固执地摇头。

春雨绵绵的夜里,有人敲打罗西亚的房门。罗西亚思忖片刻,回答说:

“开着呢。”

门开了,戴妮斯站在那里。门外只有一面墙,没有可以抓握的地方,戴妮斯就在那里,仿佛踩着风而来。戴妮斯迅速进来,走到床边。罗西亚说:

“随便闯入别人的房间。”

“开着呢,这句话不就是许可吗?”

罗西亚斜坐在床上。蜡烛亮着,但她不是在看书,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只是独自注视着虚空。戴妮斯拉过椅子,坐在旁边,轻轻吟道:

“一个饭桶走了,另一个饭桶好孤独。”

“这是诗吗?”

“我是魔法师,怎么成了诗人?”

风从窗外吹来,烛光摇曳,雨也渗了进来。两个人都只是呆呆地看着,什么都不做。不一会儿,戴妮斯说话了:

“为什么这么固执?”

“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枪兵队。”

戴妮斯不可能不知道。领主的美丽妻子罗西亚驯服了凶狠的枪兵,率领他们出征作战,然后在敌人的重重围困之中保住了杉松城。这个过程当然艰难。莱文厌恶这样的母亲,他被怪异的魔法吸引,离家出走。希德瑞克想要接过母亲的担子,却在第一场战斗中战死沙场。丹尼对母亲心怀恐惧,带着侍女私奔,还偷走了家里的金饰。罗西亚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总算保住了枪兵队。她成了杉松城的女王,然而这只是戴在头上的荆冠罢了。

“你这样会变成残废。”

“反正都是一死。”

“你为什么那么不相信你的孙子?那小子今年十九岁了。希德瑞克这么大的时候都生儿子了。”

罗西亚低声叹气。

“詹姆太弱,还不如洛莎。”

城里的人们都想不到罗西亚会说出这种话。戴妮斯笑嘻嘻地说道:

“原来你也知道。上次祭拜纳贝的时候,你是故意让她喝血的吧?”

“喝得很好。小丫头还挺泼辣。”

“那你呢?你有着和她一样的泼辣,所以才养活了这个城里的人们,不是吗?洛莎为了救妹妹而奋不顾身,像极了她的祖母。要不是她,雪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罗西亚顺从地点头。

“这孩子卫了戴伊尔的自尊心。”

如果真的答应了北玛尔使臣的要求,杀死杉松城的守护神,那么戴伊尔领主就会名誉扫地。但是也要千方百计避免与北玛尔的正面冲突。鸟儿消失了,两个问题同时得到了解决。琪普洛莎是故意为之,还是单纯想救雪鸟,谁都不知道。不过,的确是她做了最重要的事。

“你之所以答应使臣杀死雪鸟,是不是知道洛莎肯定会这样?祖孙二人闭着眼睛也能配合得如此默契。对这样的孩子,你为什么那么残忍?都说人最讨厌酷似自己的面孔,看来这话不假。”

罗西亚转头看了看戴妮斯。城里的人们难得一见的微笑凝结在皱巴巴的脸上。

“这孩子哪里像我,简直就是兰德里的翻版。”

“是因为讨厌兰德里吗?你打洛莎的耳光,抛弃你的那个家伙就会在阴曹摔跟头?莱文一个就够了,不要连洛莎也……”

“少废话。”

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如果说当时的愤怒还没有消解,那是说谎。如果说心里还怀着爱,那更是说谎。更为持久的还是责任感。兰德里年轻的时候就想离开杉松城,尽管不是按照预想的方式,最后终究还是离开了。相比之下,如今已不在人世的詹姆明明知道罗西亚腹中怀了哥哥的骨肉,却还是向她求婚,也接受莱文做自己的长子,甚至还把莱文当成王位继承人。罗西亚的父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尽管这个儿子是流氓;戴伊尔领主夫妇因为杀人之后逃跑的儿子而声名扫地;罗西亚的恋人最终成为哥哥的敌人。所有的人都因为詹姆的宽容而得到了救赎。

罗西亚下定决心,今生今世都要忠诚于詹姆。即使在詹姆去世之后,她也努力维持詹姆留下的一切,甚至不惜代价。偶尔她也想到自己去阴间见到詹姆之后,詹姆为自己的变化惊讶不已的样子,于是情不自禁地露出凄凉的笑容。尽管这样,她还是要坚持到底。他的城市必须永远安全。

“将来你会后悔的。”

“知道。明明知道,却还是见面就发火,真让人无奈。”

戴妮斯也知道,这是罗西亚能够做出的最坦率的回答,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罗西亚对莱文是又爱又恨,就像对兰德里又爱又恨。莱文为了引起忙碌的母亲的关注,变得越来越离谱。这时,她非但没有给予莱文理解和包容,反而继续威胁,甚至抛弃了他。罗西亚这样做,也是因为她对莱文的爱。丹尼和莱文同样都是离家出走,罗西亚可以原谅丹尼,却不能原谅莱文。

不管有没有天分,领主的位置都要由詹姆的后代继承,不能交给兰德里的子孙。琪普洛莎翻看父亲的书,学习魔法,这件事罗西亚也知道。她能猜出琪普洛莎想要做什么,但是没有理会。琪普洛莎酷似兰德里。城市必须由酷似詹姆的子孙守护。

“这孩子想要离开杉松城,看来我是顺其自然了。”

“洛莎比詹姆有天分,真是遗憾。”

“天分只是天分。兰德里不也是这样吗?大家都说他比詹姆更适合做领主,可是最后守护杉松城的人是谁?现在詹姆也长大了,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我要为他赢得时间。除了我,谁能帮他呢?”

琪普洛莎永远不会知道,罗西亚也曾想要离开。兰德里误杀罗西亚的哥哥之后逃跑的那天夜里,他冒险找到罗西亚,问她要不要一起走,罗西亚只是摇头。尽管腹中有了莱文。当时对于罗西亚来说,杉松城是她的全部,她无法想象离开这里的生活。

兰德里走了,罗西亚成了詹姆的妻子,后来她也曾无数次重新思考那天夜里的选择,每次得到的答案却都一样。她无法原谅兰德里,也无法原谅莱文。看到琪普洛莎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流淌着和逃跑者同样的血液,她就更加讨厌琪普洛莎。守护者的位置有多么危险,没有谁比罗西亚更清楚了。不管有没有足够的能力,罗西亚都要保护那个将接过她担子的人。

“对了,戴妮斯,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雪鸟不是走了吗?那现在你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罗西亚果然知道,她知道伟大的戴妮斯为什么留在杉松城,被人当成戏子和饭桶,度过几十年的岁月;也知道能够唤来雪崩的鸟为什么没有咬断窗棂,静静地待在鸟笼里。铁窗无法束缚这样的鸟,能够束缚它的只有承诺。

承诺者兰德里死了,承诺的力量传给了莱文,传给了琪普洛莎。因此,琪普洛莎可以把它放走。戴妮斯是这份承诺的守护者,也是见证者。守护杉松城的鸟,兰德里坚持要留给杉松城的礼物。事实上,这些年来真正充当着守护者角色的可能不是雪鸟,而是戴妮斯。

“那倒是。这只该死的鸟,洛莎说让它走,它就立刻飞走了。根本没把我这个夹在中间受苦的人放在眼里。不管怎么样,现在总算结束了,好轻松啊。”

“那你要离开吗?”

“你希望我走吗?我可以去的地方很多,而且我还能活上一百年。”

“一百年?不是一千年吗?”

戴妮斯看着罗西亚,神情微妙。

“看来你知道很多啊。”

“知道又能怎么样?你打算唤来雪崩吗?”

戴妮斯稍作停顿,大笑起来。她甩了甩头上掉落的头屑。罗西亚等着她的回答。

“现在,天气暖和了。你需要我做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别的吧?”

“是的。”

“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却交给别人做,你这个可恶的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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