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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昭昭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早上。
手术室外静谧无声,一家人齐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祈求知道最早的消息。
江临舟没有去。
曲州市，江南水乡,古刹隐于重重山间。
他一夜未眠,于熹微时驱车至最近的寺庙。
一切只因为蒋昭昭玩笑似的那句“那还不如替我拜拜佛”。
正赶上斋戒日,寺庙庄严肃穆，寺外人头攒动，寺内经幡飞扬，阶梯九百九十九,有香客徒步走上，也有身着黄色僧袍的苦行僧排列而下,悠悠吟唱的梵音在静默的山林间不断萦绕。
江临舟接过山下僧人递来的香，拾级而上。
他这一生活得理智，甚至冰冷，没有任何信仰,但为了蒋昭昭,他愿意相信一切。
或者说,蒋昭昭的平安、顺遂,就是他最大的信仰。
不知道花了多少世间，待他站在大殿外,只感觉内心出乎寻常的平静。
李元打了电话给他，他挂断,长步迈进大殿。
殿内昏暗，长明灯日复一日的燃烧,釋迦牟尼像端坐在莲花宝座内,佛祖慈目,垂怜众生。
江临舟燃香,插/进香炉内，然后跪在蒲团上，瞻仰佛祖金身。
他来，仅仅是因为蒋昭昭一句话，就来了。可如今，心里却涌出了从未曾有过的情绪。
如果蒋昭昭不醒呢？
若是她长命百岁，但人生从此与他无关呢？
浓重的焚香气纠缠上来，殿内晦暗，香火纷扰。
江临舟沉默如入定，又突然静默地朝佛祖拜下。
传闻佛祖遍知一切，能力及六道，慈悲照视芸芸众生。
那若佛祖有灵，可否免却他当年业障。
若他十恶不赦，佛祖慈悲，可否保佑蒋昭昭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
《小团圆》剧组。
蒋昭昭受伤之后，几乎确定无法参与后续拍摄，开机不等人，剧组从新规划方案继续推进拍摄进度。
蒋昭昭这件事牵扯不小。
首当其冲的是道具组。
头天晚上确定了拍摄部分后，道具组就在取景地的洋楼下铺道具。
正常摔倒的镜头，很多剧会用侧放的形式头贴墙面了事，但这部剧力图真是，蒋昭昭也真的敢摔，为了保障安全，道具组准备了和地面颜色一致的特质海棉板。
他们是前一天晚上铺好的，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可蒋昭昭摔倒后却在里面发现了钉子，并且由于泡沫进水，蒋昭昭摔下去的一瞬间，由于海绵泡了一夜水不再硬挺，直接把海绵压下去，里面的钉子直冲后脑。
这座洋房属于荒地，监控早就坏了，剧组查了几天凶手都找不到人。
而今天，有人却在剧组里传监控突然修好了。
“你们不知道，江总把蒋昭昭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就因为蒋昭昭受伤，差点儿就撤资了。”
“那真是修好监控抓到凶手了？”
“那可不，现在监控室都被蒋昭昭经纪人围起来了，就等警察来取证。”
“哎，你说能是谁想害蒋昭昭啊？”
“她现在发展势头这么好，还有江总给撑腰，指不定挡了谁的路……”
几个群演在一块叽叽咋咋。
孟清璃心里咯噔一下，监控修好了？
她过去，果然看到监控室外人影重重。
当晚，孟清璃用了点手段贿赂了监控室保管员，拿到了钥匙，偷偷钻进去。
这座山的监控工作了太长时间，电脑里面文件繁多，分类也不明白。
双手飞快地在键盘和鼠标之间转回上，汗水都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警察还没来，现在给文件删了，是不是就算销毁证据了？
她只是想教训一下蒋昭昭，没有想让她死，谁知道下雨之后的道具那么脆弱，居然一压就用整根钉子都露了出来！
都是怪蒋昭昭命不好！
越这么想就越着急，就在她紧张到绝望的时候，文件找到了！
文件名同其他文件一样，只是后面标了一个感叹号，像是在做标记。
她颤抖的打开文件。
视频播放，刚开始是一片寂静，一秒……
两秒……
她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屏幕，一个满脸是血张着血盆大口的人头飞快地跳出屏幕，并配有刺耳地尖叫声。
“啊——”
黑夜里，她与这样恐怖的画面对视，吓得哇哇大叫，摔下座椅。
几乎是一瞬间，监控室大门被人砰的推开，刺目的白光照在她脸上。
李元冷笑了一声：“就知道是你。”
小乔朝她吐了一口口水：“哼，吓死你。”
警察鱼贯而入，拉起瘫软坐在地上的孟清璃：“孟女士，我们怀疑你和蒋昭昭女士受伤有关，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
手术很很成功，可是蒋昭昭并没有如期醒来。
医生说一切正常，所以江临舟安慰宋文涛和沈文素，可能是这两年她工作太忙，想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
可他还是安慰不了他自己。
医生说，三天人就会醒来，最多不超过一周，可他等到第五天就崩溃了。
蒋昭昭昏迷的第六天，孟清璃上了热搜。
标题#孟清璃温远约会#
下面的照片都是那天晚上蒋昭昭和江临舟在一起看到他们两个时拍的。
有靠在一起说话的，有抱在一起接吻的，也手温远把手乱放的。
总之求锤得锤。
蒋昭昭说等她醒过来再解决，可江临舟一见她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对一切声音都不敏感的样子，就心如刀绞。
孟清璃是罪魁祸首，就得不得好死。
至于蒋昭昭怨他……
只要她能醒过来，怎样吵他都可以。
温远是限定团出身的爱豆，能出道全都是靠女友粉一票一票熬夜打投爆肝氪金，如今爆出恋爱消息，很多粉丝跑过来骂孟清璃。
【孟清璃nmsl，对着镜子照一照一张□□看了都绕到的丑脸怎么配和哥哥谈恋爱】
【你是死了全家吗勾引温远弟弟，弟弟前途都让你毁了】
【yxh别瞎造谣了，wy能看上这个丑b？在这条热搜爆出来之前我都不认识这位糊咖，别再按头了，我就看不惯这女的xjb蹭的样子】
【？？？这位姐之前不是艹清纯玉女人设吗？跟男朋友谈恋爱不应该是手也不能摸吗，这位哥请把自己的手放对位置】
没有了公司帮忙洗广场，评论区完全倒戈，清一色讨伐孟清璃。
第七天，蒋昭昭依旧没醒。
孟清璃又被爆出耍大牌的新闻。
视频是很遥远之前的，孟清璃参加一个综艺，彩排环节她坐在旁边嗑瓜子，说好的唱两首歌，结果只唱一首，和前辈做游戏时扯前辈的裤子……
这本来是孟清璃鼎盛时期公司从狗仔那里买下来的黑料，如今江临舟想让她社死，干脆一股脑放出来了。
吃瓜群众表示：【我靠，在选秀时就看到她对5翻白眼，结果团队硬洗恶意剪辑，鹅虽然没良心但不背这锅好吗】
【d区，u1s1做游戏呢去拉男性前辈裤子不太好吧，粉丝别洗什么真性情求求了】
【dd楼上，跟不熟的人上来就往下三路掏，谁见了不得夸一句精神小吊子呢，内鱼拜吊王非mql小公主莫属】
这件事一发酵，陆陆续续有人在某瓣某乎爆料和她合作过的不愉快经历，一时间路人缘败得不是一星半点。
第八天，又爆出她曾经肇事逃逸的新闻。
一时间，人品差，业务能力不行还是法制咖成为了孟清璃的标签。
路人缘一落千丈，粉丝帮她战斗了两天却没得到一句回复，纷纷表示脱粉。
孟清璃尚有的资源被同一选秀节目出道的小姐妹瓜分干净。
她手里唯一剩下的资源，就是《小团圆》这部待播剧。
蒋昭昭出事之后，江临舟和李元商量之后决定让孟清璃把这部戏拍完。
而且到这部剧播出之前，关于她进监狱的消息都会被压下来。
把嘉娱最赚钱的艺人送进监狱，很多高层对此表示抵制。
江临舟每天都要接受那群人的轮番游说。
有人对他说：“江总，民营企业家为了小明星到不顾公司利益，已经彻底失败了。”
江临舟笑着送他离开办公室。
保护不好蒋昭昭，他当然足够失败。
他去看她，暖洋洋的病房里，她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晶莹，嘴唇微红，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
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阳光盛大的午后，她跑回床上，补个眠。
“昭昭。”江临舟叫她，冰凉的手指抚摸过她的嘴唇，软，滑，细腻。
“没经过你的允许，我又动孟清璃了，她已经没有商业价值了。”
江临舟说完话，屏住呼吸，空气静谧，蒋昭昭没醒。
他又说话，声音喑哑：“你不怪我吗？”
你得怪我。
你得清醒地和我吵架。
众生皆苦，红尘沉浮，佛主未能度尽天下人。
江临舟双手掩面。
他的手修长，几天而已，却隐隐干枯，手指挡住眼睛，一片昏暗。
当时他跪释迦牟尼，发愿，若蒋昭昭醒来。
若醒不来呢？
若醒不来，他想娶她。
就以她永恒静止的时间，锁定他的一生。
*
第九天。
蒋昭昭还没醒。
但孟清璃出来了。
取保候审。
*
孟清璃到公司签合同时，经纪人刘姐眼神很犀利地打量了她一圈，问道：“学过唱歌吗？”
她摇头：“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