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迷茫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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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顾若惜走了，她是提前走的，那天好多人都去送她了，在机场，她除了抱了抱父母亲和小雨，其他人都只是跟她挥手告别，连痴情汉李杰也只能挤在人堆里默默地看着她，“朋友，一辈子，莫要太强求，”这是顾若惜临走之前跟李杰说的话。
而李杰也只能说一句“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也许顾若惜说的没错，再好再浓的感情，隔着个大洋，那么多的水也一定能把它给冲淡了，虽然小雨觉得这是歪理，但是主角不是她，她没有立场发表意见。
没有了顾若惜的日子，生活好像少了点什么，只有在周末和汪伟东见面，那两天才是心情大好，天空都放晴的好日子。
阳光总是因为小雨的快乐而赏脸地使劲晒，从学校一路晒到家，分秒不少，两个人在马路上逛的时候，就算是看到一只又丑又脏的流浪狗，小雨都要心疼可怜它老半天，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不施舍点什么就过意不去一般。
“凡小雨！”有人叫她，语气很严肃。
待她回过神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家里的那位伯伯。
“伯伯。”小雨手足无措。
男人斜眼瞄了一眼汪伟东，“早点回去，不要乱逛了。”样子很生气。
小雨没吭声，拉着男朋友的手走开了，男人脸色很难看。
“我们再走走吧。”小雨的好心情一下全没了。
汪伟东点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笑眯眯地对她说，
“小雨，晚上有人请吃饭，穿漂亮一点。”
饭店很豪华，小雨和母亲坐在一个叫“客雅居”的包厢里等待，伯伯去门口接人了，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走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伯伯，另外两个男人不认识，一个年龄稍大，另外一个跟小雨相仿，但是应该比她大几岁，母亲立刻拉着小雨站了起来，
“这位是陈总，”伯伯指着那个年纪大的说，“这位是陈总的儿子，”伯伯又指了指另外一位，“这是我老婆和女儿。”
陈总冲两位女士点点头，大家就落座了。酒菜都上了，伯伯给大家斟满酒和饮料。
陈总笑呵呵地说，“老王很疼爱家里人啊。”
男人站起身，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哪里，被陈总笑话了，上次的生意还要谢谢您了，来，我先干为敬！您随意。”说完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又坐下，给对方和自己再次斟满，他冲母亲使了个颜色，母亲在小雨身旁低语了一句，“站起来敬酒。”
“再敬您一杯，希望您以后继续照顾小弟！”说完，男人又一口喝完，母亲和小雨各自喝了一大半饮料。
“老王，你这是要灌醉我吗?”陈总笑着说。
“不敢不敢，您随意就好。”男人说。
“那好，我就稍微再喝点，我晚上还要事，不能多喝，不好意思了。”陈总意思了一下就放下酒杯，他瞅了一眼小雨，笑着问，“这就是你女儿？长得很秀气啊，听说在X市上学？”
“嗯，女孩子嘛，多读点书总是好事，现在不像以前啦，女子也顶半边天了不是？”男人说完呵呵笑了。
“嗯，是的，多懂点道理没有错，以后不管是教育自己的小孩还是帮老公打理生意都有帮助。”陈总说，“小军，来，你也站起来敬一下王伯伯和他女儿。”
那一位至始至终都没有把心思带来的先生，勉强地端起了酒杯，
“王伯伯，我敬你一杯。”
“谢谢！谢谢！”一家三口都站起来饮干了杯中的液体。
“你女儿叫什么？”陈总问。
“哦，不好意思，您看我，都老糊涂了，她叫凡小雨。”男人说。
“小军！”陈总喝了一声。
“哦，我叫陈军。”说完，他抬眼看着小雨，笑了笑。
小雨影影约约感觉有点不对劲，今天这顿饭的内容很特别，回到家之后，有人终于把秘密揭晓了，
“小雨，这位陈总的儿子快三十了，到现在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女朋友，人还不错，你先跟他试着处处吧，人家家里开公司的，很有钱。”说完站起身，“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们娘俩好好聊聊吧。”
母亲坐在小雨身边，看见女儿握紧了电视机的遥控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拼命地扯着包裹在外面的塑料袋，
“小雨，你那个男朋友的事妈妈也知道，可是你伯伯说他家里条件不怎么好，这样你要吃苦的，这个多好，家里什么都有。”
小雨终于扯破了那个塑料袋，大拇指伸了进去，破口的地方勒的手指泛了白，可是她一点都没有知觉。
“小雨，你要知道，妈妈身体不好不工作的，家里所有的开支，包括你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你伯伯掏的，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塑料袋整个被扯了下来，她用两只手撕地稀烂，眼泪，也在一瞬间滴了下来。
“你伯伯说，这次去X市他送你，我也一起吧。”母亲看着那些碎的像纸屑一样的塑料袋残骸，补上了一句。
小雨不知道要怎么跟汪伟东解释。
“伟东！”小雨握着电话，脑中一片空白。
“嗯！”
“这次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妈要去X市玩，所以我跟她一起走。”
“好！”
“明天你来看我好不好，我想你了。”小雨说。
“好！”
这次两个人没在家附近的街上逛，而是坐公车去了公园，那里有个划船的湖。风景很美，两个人就在旁边凉亭里坐着避日头，路面上都是深秋树上掉落的叶子，铺了薄薄一层金黄，偶尔有那么几片会被走过的路人踩上几脚，却也安然无恙。深秋有点萧杀，大风吹过，满树的叶子莎莎作响，然后总有那么几片会被秋风带走，飘向不知名的地方，那是树的眼泪吗？
“伟东！”小雨轻轻唤他。
“怎么了？”汪伟东似乎有所察觉，可是如果女朋友不主动讲，他是不会问的。
“我们私奔吧？”
“啊？为什么？你不开心么？是家里有什么事吗？”问题有点大。
“家里人好像不太同意我们……”小雨趴在自己手上哭了起来。
汪伟东没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背，直等小雨抽噎停了，“不用管他们，我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马上就要毕业了，等找到工作我也可以养你，只要你不要嫌弃我挣的少。”
小雨摇了摇头，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脖子，汪伟东搂住她的腰摆正了姿势，小雨就顺势坐到了男朋友的腿上，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姿势稍稍不雅了点，可是看在这只花猫的份上，汪伟东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哄了好久，这只花猫终于擦干净了脸，汪伟东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
“这是我给你买的手机，你拿着吧，联络方便点。
“你哪来的钱？”小雨问。
“家教赚点，零花钱省点。”汪伟东轻描淡写。
虽然汪伟东没说多少钱，但是对一个穷学生来说，这肯定已经算是天价了，小雨哽咽着说不出来话了。如果，没有接下来的意外，也许事情真的会像两个人理想中的方向发展。
小雨不太记得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只是等她有意识的时候眼前要么一片漆黑，要么一片光亮，耳旁有窃窃的低语声，听不太真切是谁，只是觉得一时吵闹一时又安静地心慌。
似乎是在梦中，自己一个人不停地走着路，有时候跌倒之后又在泥地里艰难地蠕行，脚好像被人拽住，好不容易挣脱开了，只感觉又累又渴又饿，也许甬道再幽深也有走完的时候，不过她一定是昏倒在尽头的。这是梦魇吗？为什么这一次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多久了？
“小雨，小雨……”
有人在叫自己，梦魇不是只要有人叫就能醒的么？为什么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可能要再过一两天才能醒过来。”又有人在讲话。
小雨睁开眼了，窗户外一片漆黑，可是头顶的日光灯却清楚地告诉自己，这是人间。
“小雨，你终于醒了？”母亲的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小雨看着她，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四肢沉重，嘴巴张开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是哑的。
“你不要动，我给你喝点水。”母亲赶紧倒水，“凉一下啊，有点烫，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能醒过来。”
喝了水嗓子没那么疼了，她闭上眼想好好回忆一下。
“怎么了？又要昏了？”母亲差点尖叫出声。
小雨睁开眼，摇了摇头，好累啊，又闭上了。母亲总算明白女儿的意思，她是想休息。那一天，伯伯和母亲送自己去学校，临走之时伯伯警告了她，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念书，如果你不乖，我会找个机会跟你男朋友还有他父母亲好好谈谈的。”
小雨记得自己是流着泪去坐公车的，下车穿过马路时，被一辆黑色的车子撞倒，当时并未感觉到有多疼痛，只是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姆妈，我怎么了？”
“你被车撞了，受了点伤，引发了以前的旧疾，所以昏了一段时间，现在没事了。”母亲说话轻柔，尽量不要吓着床上的人，这是医生嘱咐的。
在这期间，伯伯来看过几次，说话也没有那么大声了，岁月好像又回到了小雨第一次生病住院的那会，恍然如隔世，时间倒流，一切又从头开始。
“姆妈，我想打个电话。”
“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现在不能太动情绪。”母亲说。
“我就打个电话，用不了多久。”小雨坚持。
“小雨，我知道你想打给谁，那件事情就算了吧？”母亲的眼睛里有怜惜。
小雨不解，看着母亲。
“那个男孩子来找过你，”母亲想了想，瞒是瞒不住，早晚要知道的，“碰到了你伯伯，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他后来又来找你了，你伯伯就去找了他父母亲，接下来他就没来过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我在医院呆了多久？”小雨问。
“快一个月了。”母亲说。
一个月，就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等到她能下床走路去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联系不到汪伟东了，学校的课程算算也应该结束了，他们应该都去找工作了，不在寝室很正常，小雨内心煎熬着是否要打电话到他家里问问，
“阿姨，请问您有汪伟东的联系方式吗？”
“你是哪位？”电话那头有点警觉和犹豫。
“小雨，你不躺床上干嘛呢？”熟悉的呵斥声从背后响起，吓得小雨立马把电话挂了。
伯伯坐在床边，脸色很不好看，“小雨，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话跟那个男孩子都挑明了，也找过他父母亲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这个身体就算他想养你也是养不起的，还是听我的话吧。”
所有的希望是不是都破灭了？小雨的心被掏得空空的，脑袋里也没有任何可思维的神经了，伤心至此活与不活已经没有差别了，不是吗？
恨，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开始滋生，生根，发芽，然后展露出它丑陋的面目，恣意地淌满了每一根神经。每个人心中是不是都有一个天使和魔鬼？现在天使睡着了，是魔鬼侵占着自己的身体吧？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如果恨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小雨一定会把它做成一支箭，射穿那个伤害她的人，看他倒在血泊中满脸哀求的神情。可是现在满脸哀求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留着泪的也是母亲，小雨知道她自己欠的太多太多，多到自己已经连想象偿还的能力都没有了，恨，没来由。
出院那天是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和暖的风稍稍吹散了一点内心的阴闷，云在天上飘，轻的就像一张面纱，遮住了蓝天半个娇容，太阳就像是颗美人头发上的钻石，熠熠发光，耀眼地让人无法睁目。
“今天天真好，小雨，你也恢复地挺好，一会妈妈陪你去公园走走好吗？”
小雨木然地点点头。
公园里花红柳绿，幽香扑鼻，白色的柳絮随着风在空中漫天飞舞，就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
远处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似曾相识。
“你伯伯叫了陈军过来陪陪你。”母亲说。
这个名字好熟悉，哪里听过？小雨一脸茫然。
“还记得上次我们吃饭时候那个男孩子吗？”母亲提醒她。
哦，想起来了。男孩子一身休闲打扮，很精神。
“阿姨，你好！”这回倒是挺有礼貌的。
小雨抬头看了他一眼，陈军冲她笑笑。
“脸色不错，看来好的差不多了。”陈军说。
“是啊，这次要多谢你爸爸，多亏他跟院里的医生打招呼，他们都很用心，所以好的很快。”母亲站了起来。
“小事。”陈军笑笑，有钱人的优越感就是这样。
“你陪小雨坐坐吧，我先回去了，一会你帮忙把她送回家。”母亲说。
“嗯，好的。”
母亲走了，陈军也没坐下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小雨，阳光下那张消瘦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白得有点透明，仿佛一捏就会碎掉。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陈军说。
小雨没吭声，眼睛一直望着河面上阳光下粼粼的波光。
陈军坐了下来，伸手拉住小雨的手，小雨一惊，缩了一下，手滑了出来，陈军看看她，也没坚持，只是笑笑。
“你讨厌我？”陈军问。
“没有。”小雨说。
“那就好，我们先试着处处吧，如果不合适再说，你觉得呢？”陈军问。
小雨没吭声，眼睛还是看着远处，陈军表情有点讪讪，找不到话题。
“你喜欢吃什么？”陈军问。
“随便。”小雨说。
“不舒服？”陈军问。
小雨瑶瑶头。
两个人傻坐了一会，陈军提议去吃饭，在饭桌上吃东西总比这样傻坐着不说话要好受多。
“想吃什么自己点吧。”陈军说。
“都可以，我随便。”小雨说。
“什么都随便，这样倒是挺好养的。”陈军笑笑。
吃过饭陈军就送小雨回家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每天吃饭，睡觉，电话仍然打不通，汪伟东送的那只手机已经被没收了，也许被丢垃圾桶里了。到底没能忍住再次拨通了汪伟东家的电话，又是上次那个声音，
“哪位？”
“阿姨，我是他同学，想问您要个他的联系方式。”
“你叫什么名字？”
编不出来，“我叫凡小雨。”一紧张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小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说完电话就挂掉了。
小雨拿着话筒傻愣了好久，挂掉之后发现桌子上有封信，是个漂亮的粉色信笺，下面一串英文字，打开一看便知道是顾若惜的越洋信。
亲爱的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