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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边重建盟重一边计划攻打比奇王城了……寂禁，你在听吗？”父亲拍拍我。
“不打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嘴唇轻轻颤抖。
“不打了？什么结束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切都结束了，以为做了天下的王可以屏弃异族的纷争，可以得到幻雪的心。可是，在还没有得到天下的王时，我却杀死了最爱的人。亲手。那么，还有意义继续征战吗？没有，没有了，我输了。一切只是为了她，她走了，一切，也与她一起消逝了。
“算了，你先休息几天吧。”父亲说完走了出去。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是，从这句话里，我却没有听到丝毫的关心。我知道，我只是他战棋上的一粒主棋罢了。
染满血迹的法神披风在火里肆意燃烧，跳动的火焰像是魔鬼被扭曲的脸，狰狞难堪。白烟升起，在房间里缠绕，堆积。而我的心，也越来越沉重。就像有许多尖利的石块塞在心里，不停用它们的尖角刺穿包围，却无法释放，久久积压。
我换上一件黑色的粗布袍，大大的兜帽罩住我的头，罩住头上那一对讨厌的犄角。兜帽投下的阴影同时罩住了我的脸，没有人能看清我的脸，还有脸上的泪。
天色暗了下来，可是习惯了黑暗的祖玛还在修建新的房屋，钝器的声音连绵起伏，重重敲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心被敲碎。
轻声念咒，便离开了盟重土城。
沙漠夜晚的温度很低，可是我感觉不到。或许，是心冷了吧。僵硬的晚风带着沙砾重重击打我的身体，我却没有撑开防护的盾。累了，外界的一切，都泯灭在那断空白的记忆里了吧。
那一夜，我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停步。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那样，没有目的地走，一步又一步。其间遇到好几头饥饿的沙漠狼，它们的眼睛里绽放夺魂的绿光。可是，我却从容地从它们身边走过，以至于那几对阴冷的目光瞬间变得黯淡。我头也不回，即使它们袭击我，我想自己也不回还击或是躲避。活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它们一直跟着我，跟了好远，却没有攻击我。就像我的伙伴，陪着我一起沉默，好久，才离开。
一直走。
走出了荒漠，走到有绿草清香的地方。
一直走。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天边仿佛太阳升了起来，有光。右脚突然变得麻木，我看到一条红色的光束从脚下流过。然后，像是脚踩了空，我直直地倒了下去。意识，再一次沉沦。
这一次醒来得似乎很快。我警惕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是在一个简陋的小石屋内。除了床和几根木制小方凳，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灰色的墙，灰色的地板，还有灰色的光，从小小的窗口流泻进来。屋子的角落里，摆放着好几种农具，有些杂，却不乱。这家的主人，一定善于持家吧。只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晕倒？
墙角有细微的响动，我不禁喊了一声：“谁？”
没有回答，响动更加剧烈。我认真的观察墙角，那里竟然站着一个老人，只是他穿着灰色的衣服，几乎要融入这个环境之内。我抱歉地对他点头，说：“对不起，失礼了。”
当我抬起头时，才看到他手里那把刀。紧紧握在手里，随着手腕--不，应该说随着他的身子，一起颤抖。“真不知道作的什么孽，我家那老太婆子竟然会将你救回来。”老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开始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后来看到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我的头顶。而我此时才感觉到，本来罩在头上的大兜帽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脑后。我赶忙戴上帽子，下床。当右脚触碰到地下时，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低下头，看到那里已经缠上了干净的纱布。我受伤了吗？是这位老人为我包扎的？我双手摊开，淡绿色的光斑生成，围绕着我的双手轻轻飘扬。光斑缓缓落下，落到伤口之上，疼痛瞬间消除。
只是，墙角的老人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这个恶棍，杀了无数人的恶魔！如果不是太晚看到你头上的角，我就不会救你了，让红蛇的毒性在你身体里扩散……”
如果不是剧烈的咳嗽声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我相信他还会继续骂出好多难听的话。我问：“谁在那屋？”
“你别打什么主意！”老人的目光尖利，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像在守护着什么。
眼睛稍稍适应了屋内灰暗的色调，仔细一看，原来老人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门。是他的妻子在那房间吗？是救我回来的“那老太婆子”吗？我想走过去，于是对他说：“听声音她病得很重，让我去看看。”
“你离我们远一点，我会与你拼命的！”
我试着走近一步，老人却突然将手里的刀投掷过来。我手一挥，刀在我面前直直坠落。紧接着，老人顺手拿起了一把锄头。我再次挥手，锄头咔嚓断裂。老人还想抵抗，我召唤出蓝色的光阵，把老人困在里面，再也无法移动。我轻叹一声，快步走到门边。而老人眼力昏黄的泪快要落下。他绝望地盯着我，嘴唇颤抖。“求求你，不要杀他，算我求求你。”他的腿弯曲，快要跪下来。
我的喉咙像是被硬物塞住，喉结上下翻动。眼泪已经滑落，还好，他看不见。
走进小门，看到里面有一个更小的床。床上，躺着另一位老人。她的头发已经苍白，而脸如同房间里一样，灰白得有些吓人。皱纹遍布，书写着岁月的痕迹。她不停咳嗽，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救我回来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我用手背摸摸她的额头，温度很高。
赶忙对她施展了治愈术，用绿色的圣光来挽回那条即逝的生命。
当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我才松了一口气。在准备离去时，发现他的手腕上竟然有四个小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细的东西所刺破。
尖细？红蛇？
心一阵阵莫名的痛。“是……是你救了我？”她睁开眼，看着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或许我该说：不，是您救了我。只是，这句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外面的老人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地喊：“老婆子，你没事了？”
“老头子，我没事，没事了。哦，是这样个年轻人救了我，真是个好小伙子呢。”
好小伙子？她应该还没看到我头上那对可恶的角吧。我走出房间，解除了困住老人的光阵。他望着我，一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我捂住胸口，轻声对他说：“对不起，弄坏了您的锄头。”然后，逃似地跑出小屋，跑到有温暖阳光的地方，跑到能闻到青草香味的地方，任眼泪尽情地流。
原来这就是人世间的爱。老人明明知道我是强大的噬魂者，却依然敢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来抵抗。只是，这种爱，我曾想得到，却没有。或许，今后也不会有了吧。
我在心里骂：“该死的噬魂者，为什么你死不了？为什么你还要带着无数的罪恶活着？为什么还要带着幻雪的记忆这样歉疚地活下去？”接着是苦苦地笑，杀人无数的噬魂者，没想要唤回我生命的却是一个曾经认为无比弱小的人类。
一切的发生，我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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