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15）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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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卷（15）

他的话音刚落，有个妇女叹了口气，说，胡老是铁面无私，可是,他老了，耳背眼花，老态龙钟，恐怕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这闲事！

杨德水说，我听说，村后滑坡把胡老的祖坟给埋了，是不是真的？正说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杨德水接起电话，问，哪位？

那妇女刚要回答杨德水的话，见他接电话便停了下来。

对方说，杨处，我是电视台的刘烨，张雄晓主任派我过来联系你的。

杨德水哦了一声，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刘烨说，我在龙岩钼矿前的路口，这里发生大事了！

杨德水问，什么大事？

刘烨说，来了好多警察，他们正在抓人呢！

杨德水说，你在哪里别走开，我在龙坑村，一会就过来找你。说完他挂了电话，跟周华鸣耳语了几句。

周华鸣问，我们要不要过去阻止？

杨德水沉思了一下，说，算了，这不是我们的任务。又转头问刚才叹气的妇女，胡老的祖坟是不是给埋了？

对方手指着不远处山坡，说，这次你说对了，胡老的祖坟就在张寡妇家的后坡上。算命先生说了，那可是风水宝地，是龙脉的气所在。胡老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就是因为祖宗的坟地选得好，得了龙脉的灵气。这一出虬，只怕，只怕……说到这里，她不住地唉声叹气起来。

有个刚赶过来看热闹的老妇女插话说，要我说，千不是万不是，都是这张家的寡妇不是，她太贪心了，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胡家的风水。当初，她听说这块坡地风水好，便硬是拿自家一片平平整整的自留地跟人家换了这坡地，在上边建了房子。结果，房子刚建成不久，自家的男人就莫名其妙地病死了。本以为这样也就消灾了，谁能想到，前天中午后山出虬了，乱石和沙土从山上滚落下来，把胡家的祖坟埋了，把她家的房子也给埋了，她和两个儿子都给压在泥土下边赔上了性命。听龟坑村的“三只眼”说，这坡地的风水虽好，但只适合，不适合阳，他提醒过她，可她不信邪，结果落了个家破人亡！这下好了，出虬了，山龙跑走了，只怕胡家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兴旺发达了……

叹气的妇女有些听不下去，劝说道，婶子，你越说越远了！

老妇女却不以为然，继续数落起张寡妇的不是来。人死为大，说死人的不是，那是犯忌的，妇女们纷纷牵着自己孩子散开了。杨德水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便和周华鸣等人快速地朝村外走去。那老妇人一路上跟在他们后边，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在听，自顾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讲着龙坑村的历史，讲胡学元的传奇人生……原来，是个神经病患者！

刚到公路边，远远就听到男人们的剧烈的嘶吼声，还有妇女和孩子的震天价的哭声。一行人赶紧上车，朝出事现场开去。在他们身后，那老妇女正在自言自语地说，天要塌了，天要塌了！

龙岩钼矿的上山公路前，停着十几辆警车。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大概有六七十号人，正在把一帮在这里“聚众闹事”的外地群众往警车上押。现场十分混乱，到处都是散落的鞋子和扭打中被撕破的衣衫碎片。杨德水刚要给刘烨打电话，只见一个瘦瘦高高，戴着近视眼镜的年轻人跑到他跟前说，杨处，我是刘烨。原来他认识杨德水。

杨德水也不跟他客套，招呼说，上车吧！

十二辆警车载着来矿上“闹事”的四十多名群众，风驰电掣地朝明州市区方向开去，完全无视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两辆挂省城牌照的“民用”越野车。因为是暗中调查，公安厅七个人都没有穿警服，也没用动用警车。车上，杨德水向刘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刘烨早上七点钟从省城出发，九点半赶到明州，随后在明州朋友的帮助下，十点十分左右赶到了龙岩钼矿。快到岔路口的时候，发现前边早已堵得水泄不通了，于时，便打发朋友掉头回城，自己只身挤上前去了解情况。大概二十分钟之后，突然来了许多警车，从车上下来几十号警察，他们也不查问缘由，一上来就开始抓人，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妨碍钼矿的正常生产。

讲完经过，刘烨说，杨处，你说人民警察怎么就专门对付人民了呢？

杨德水说，你这话该问周厅长才对，他可是江海省的警察头子啊！

周华鸣却没心情开玩笑，他说，你们以为人民警察愿意与人民为敌吗？他们也是执行命令。像这样大规模抓人，市里的公安局是肯定不会擅自决定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省公安厅下的命令，二是明州市委的决定。省公安厅别说是命令，要不是今天来这里，压根就不知情，所以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明州市委下的任务。刚才带队过来的人叫杜成军，是明州市公安局分管治安工作的副局长，这人我是了解的，原则性挺强，绝不会乱来。

刘烨说，人家死了亲人，上矿上要人，要赔偿，这本来是件很正常的民事事件。明州市委这一介入，案件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么蛮干，就不怕激起民愤，引起民变吗？

杨德水说，这里边的猫腻大着呢，许多事情你还不清楚，等会再慢慢告诉你。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通过媒体这个口子，来弘扬社会正义，为下一步行动打好舆论基础。

对待群体性事件，一般来说，各级地方党委和政府都慎而慎之，不敢轻易斥诸于武力。就像刘烨所说的，弄不好就会激起更大的民愤，甚至引发民变。明州市委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恐怕考虑的更多的是个人利益关系。市委只是个拟人化的政治代表，本身不会做出任何决定，也就是说，所谓的决定，都是由个人提出来，并讨诸实施的。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首先他必须是市委常委会的成员，只有这一级的人物才有建言权，之于最后做决定的当然是市委书记钟金松。换句话来表达，抓人这件事情肯定是得到钟金松同意的，至少是默许的。这一环非常重要，在将来追责的时候，成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