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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窜入鼻间,她悄然按住心口,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为他而颤抖。
然而。
微颤就像春水轻轻柔柔的涟漪,一种呵得人心尖微微发酸的感情,在这个接近黄昏的时分细细波动。
“倪妃娘娘,时候不早,该去王那里了。”从拱门之外走进一侍女,欠了欠身请安。
蓝倪站起身,轻拍了拍裙子,裙子上沾染了青草的芬芳。
“知道了。”连日来,每到此时她都要负责给殇烈清理伤口。
“娘娘,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给王换药了。”另一侍女手中拿着药箱,站在她的身边。
“恩。把药箱给我吧,我自己过去就行。”她伸过手就要去拿侍女手中的药箱。
大王受伤,此事不可张扬。
御医们合诊后开出了最好最珍贵的药材,只为他们的王能尽快康复。
十日过去了,他手臂和背上的伤口的确康复得很快。
“对不起娘娘,大王交代,一定要陪同娘娘一起前往。”侍女微微俯首,恭敬地说,“娘娘请。”
不再多言,她无声地跟在开路的侍女身后,平儿、淡儿也紧随着她而行。
龙夙宫。
庄严辉煌的殿顶映着柔黄的夕阳,晶芒一圈圈晕开。
玉石阶前,地上铺着红毡。屋子里头一座白色玉案,一排宽大的屏风,屏风上锈着的猛虎栩栩如生,一张金色锦塌,殇烈支起一臂,庸懒地侧卧于上。
他半眯着眸子,一脸平静。
玉姬半跪在他的膝前,柔软的手指一一按过他结实有力的大腿;紫奴则半偎在他的怀中,指间拈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递上他的唇边。
殇烈漫不经心地享受着美女在怀,下颌悄悄收合,眸底看来平静无波,唯有不断向门口扫去的目光看似若有若无,却泄露了他等待的心思。
白色的绸衣微微摆动,空气间浮过一阵淡雅的荷香。
“倪妃娘娘到!”门外传来侍卫的报告。
殇烈轻嗅酒香,指间的黄金酒杯熠熠闪光,他的动作柔雅平静,听到门外报到之声,黑眸倏地滚过闪亮。
他一侧头,张嘴咬过侍妾指尖的葡萄,连同那玉葱般的手指一同含在口中。
“王……”紫奴粉颊含春,娇吟一声便贴了过去。
殇烈眉宇间不由地多了道浅浅的痕迹,似乎闻惯了清新淡雅的花香,对身上女子这浓烈的粉脂气莫名地产生一种排斥。
不可以!
他的眼前怎能总是晃动素白的身影,鼻间怎能总是充斥着那淡淡的荷香?
他命紫奴等人过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与从前一样的享受与欢愉吗?
不就是为了证明……
其实自己根本只是为了驯服那个女人而假装温柔的吗?
即使是最近有所改变,也都是假装的,假装的!
高高的门槛。
橘红的光芒很柔和,落在她的肩头。
手中提着个小药箱,蓝倪踩着夕阳温柔的亮光,踏进门来。
她一眼看到了他。
手指突然抓紧药箱,喉咙像被人勒住了一般。
呆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忘记了眨眼,目中的一切太让人意外了。
华丽眩目的大屏风旁,那个男人轻佻着含着紫衣女子的手指,女子正娇媚无比地趴在他的胸前,另一女子匍匐在他的膝头。而他微眯着双眸,那副表情暧昧至极,俊美如斯的脸庞带着一股狂肆,似在沉醉,沉醉于美人恩之中。
指关节微微泛白,她立刻垂下眼帘,乌黑的两排睫毛轻轻扇动。
掩饰住内心突然而起的惊天骇浪,来不及平息,耳边便传来他暗含霸气的传唤——
“来了?过来吧!”
像被针突然扎了一下,脸色泛起了苍白,她的心无法控制地缩成一团。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了一下眼,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步子很轻,宽大的水袖映着雅致的细花,每走动一步都飘逸而动,晶莹如琉璃的眸底变得如十月的湖面一样平静。
转过身,她将药箱放置玉案之上,一言不发地将药膏与纱布一一拿出,陈列开来。
殇烈没有作声,晦暗的双眸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隐约感觉到空气中流过异样的气氛,紫奴与玉姬的动作更加轻柔撩人起来。
紫奴睨了一眼那素白单薄的女子,只见她漆黑飘逸的长秀垂在背后,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荡,妩媚的大眼飞快地闪过一丝妒怨。
倪妃——
曾经因为她差点处死了一地的宫女与侍从,又因为她的冒死求情,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可惜,她紫奴是不可能感激她的。
这个奇怪的女人!
总是想着逃离王宫,上次神秘地消失却又神秘地回来,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竟然是同大王一同回宫。
王受了重伤,巴都一脸冷肃地警告宫中之人,此事不得宣扬……
近日。
王对倪妃的“特别”大家有目共睹,名义上是说倪妃娘娘会医术,可以照料王的身体,其实明眼人都能感受得到,王跟倪妃在一起时连神情都会不自觉柔和许多。
若是为了医治伤口,任何一个御医的技术就要比她强上百十倍。
真不明白王为何如此执意安排?
倪妃成为了王的最新专宠,除此之外大家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说法……
虽然,后宫的妃子侍妾们个个都很想趁王受伤的这段时间,好好地表现温柔体贴的一面,但是,王如此坚定,连御医都一并排斥,她们又怎敢强行而来,万一惹怒了大王……
很可能一辈子进了冷宫,或者更严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今日,气氛的确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王不但又主动召见紫奴她们,而切看到倪妃进来,他的神情也不冷不热。
如此,是否可以大胆地推测——
相较于冷漠的倪妃而言,王其实还是最喜欢她们伺候的?
紫奴轻靠着殇烈结实的胸肌上,妩媚的双眼与他一样,落在那抹清瘦的白影身上,她娇声问道:“王,听御医说,您的伤已无碍了。”
殇烈将手中金杯递给一旁的侍女,顺势抓过紫奴在自己胸前乱划的小手,暗沉着眼,轻哼了一声。
“那……要不要紫奴今天晚上伺候大王?”
殇烈撇过脸,皱了皱眉头。
这个紫奴,确是他的新宠,若非现在宫里多了一个平静如水又奇特的女人,此刻的他一定会兴致勃勃的享受被美人服侍的乐趣。
可是,那个只顾低头准备药膏为他清理伤口的女人对一切视若无睹……
大掌陡然增了几份力道,让前一秒还在娇笑的紫奴差点痛呼出声。
殇烈根本没听到紫奴的轻呼,不知何时起,他的神绪逐渐被一个人所影响着。
她的一举一动。
一颦一笑……
虽然感觉有点失控,转而一想,若不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将来又怎能掌握住她呢?
她的人,连同她的心,他也一并要了!
不必解释原因。
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因为他是王,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为什么想要?
没有想过……
“王,您弄痛紫奴了……”
白衣耀眼像一朵清新的白花。
蓝倪的肩头颤抖了一下,那柔媚的声音听起来如芒刺。
很惊讶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殇烈不是本就这样的人吗?
他与那些女人肆无忌惮地亲热,她都已经见识过多回了,为何这次,心口荡漾着不一般的感觉呢?
小巧的唇瓣轻颤了几下,她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过来。”沉稳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情绪。
她知道,他在叫自己。
她慢慢转身,眼睛澄澈透明,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忍住一颗砰砰直跳的心,晶亮的眸子对上他的。
殇烈坐起身来,朝身边的两个女人摆摆手。
紫奴与玉姬嘟起了嘴,不情愿的起身,微微一施礼便退了出去。
当紫色的衣裳带着脂粉香经过蓝倪身边时,紫奴的眼睛朝她眯了眯,然后撅着高傲的唇走了出去。
侍女们也一同退下。
房里顿时变得很安静。
安静地几乎可以听到她与他的呼吸。
“王,可以换药了。”
蓝倪将手中药膏与纱布一一摆放在金塌边的玉架上,站定与他面前,语音轻柔无波,仿佛刚刚她一进来什么都没有看到。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无她无关。
她真的是只个每日固定帮他换药的大夫而已。
睁着的眸子里,好像辫不出喜怒哀乐,好像她整个人就沉浸在一个平静的世界中。
殇烈凝视着她。
愠气染上他的眸子,瞳孔变得深幽。
她的无动于衷似夏日暴风雨来临前的抑闷,瞬间堵住了他的胸口。
该死的女人!
从回宫以来,他不但没有当一个背叛者般处置她,且对她好言相待了十来天,她竟然一点在意的感觉都没有?
她是他的妃,别的女人争着为他侍寝,她竟然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殇烈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十二月风雪之夜的苍空。
“你帮本王把衣服脱了。”他站起身,命令的口吻无人可以拒绝。
蓝倪微抬睫毛,没有看他的眼,低着头走到他的跟前。
一双纤柔的小手雪白娇嫩,克制着内心的波动触上他的前襟。
感受到头顶两道炙热的目光,头皮如千万颗针刺般发起麻来。
空气中飘散着荷的清香,连同他的气息一起无声地纠缠。
纠缠在透明的四周……
牙根一直是咬着的。
有些怒火,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些什么。
总之,从一进门,她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无论如何一次次提醒自己站起来,她就是莫名地低落。
但是,她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懊恼……无措……迷惘……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他故意问道:“我的倪妃,你怎么了?……哟,今天似乎脸色有些不好。”
漆黑的睫毛长而密,透过睫毛,她看到了一张带着几分得意的脸。
男人的气息吐在她的小脸,她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直视他道:“我没事,请大王坐下好换药了。”
没有放开她,目光依然灼热地盯着她,仿佛在审视一样珍贵的宝物,突然,他低低地笑了,似乎心情很好。
是的。
他终于捕捉到她眼底不同以往的薄怒气,好像她真的有在嫉妒呢!
嫉妒。
女人嫉妒同类的原因通常有两种:一种对方比你出色,另一种则你在乎的却被对方得到了。
紫奴她们虽不可能得到他,但是,无疑,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争取他,得到他的宠幸。
若他没看错,她眼底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幽暗蓝光是否代表着嫉妒……
蓝倪……
呵,原来你并不是真的冷漠到完全无动于衷。
笑容很温柔,出现在他俊美的脸上。
就如刚从冰冻的冬天突然回来的夕阳。
夕阳斜照,洒着万丈金辉的傍晚。
“本王一直期待你的侍寝。”他在她如杏花般苍白而娇嫩的唇上落下一吻,温暖而湿润,吻得轻如一朵雪花。
心,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漩涡。
她慌乱地撇开眼,庆幸没有让他瞧见自己眼底的异色。
“换药吧!”
她盯着他的后背,轻轻扯下白色的纱布,背上一条粉红色的疤痕蜿蜒而下,依稀可以想象当时的伤口有多深……
手指微颤,带着几许冰凉,轻抚上他的肌肤。
当时他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挡过一刀,当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护在怀中。
她没有问为什么。
但是——
每看一次,她的心就会颤抖一次,那道疤痕就像一个深刻的烙印。
恐怕……
从此之后,都会永远永远地刻在她孤独而脆弱的心间。
她也会永远永远地记得,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人,曾经不顾一切地保护过她……
殇烈。
你不知道,我是个受了诅咒的女子。
你可能也不知道,你竟然也受过诅咒……
无论是不是相同的诅咒,是不是相同的命运,我都不能害了你……
或许这是蒙舍国的阴谋,我想,我会努力找到如何用血解咒的方法,而你这个一国之君更是不能有事,你这次救了我,我希望能做些什么来回报你……
而如果得到我,就是你要的回报,那么——
我……答应你……
目光定定地落在粉红色的疤痕之上,眸里一片水光。
明知那伤口已不会疼痛,换过今天这次药,以后都不必再包扎了,但是她的心仍是注满酸楚,难以言预的情愫悄悄溢满心胸。
手指异常轻柔,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在那疤痕之上。
那夜……
当得到她的那一刹那,她眼角那颗晶莹无暇的泪珠,似乎无声地滚落到了他的心上,引出了漫天的怒火与坚定的决心。
每到此时,他额头冒着青筋咬着牙提醒自己,对于这个女人,他一定要连人带心一起得到!
他会等。
他要等待有一天,这个倔傲的女人连自己的心一同双手奉上。
“怎么了?还痛吗?”
见他懊恼地低咒,以为伤口被扯痛,蓝倪脱口而出,未在意自己的话语里充满着关切。
她却疏忽了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即使血流劲了都不会痛呼一声的男人,又怎可能因小小的疼痛而咒骂。
“该死的,天都要黑了还如此热气!”
殇烈低哑地吼道,似乎极度怨恨这该死的天气。
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盯着地面夕阳折射的光影一动不动,那眼神欲将地面冻成冰块一般。
“哦……”
很是愕然,但她不再接口,只是小心地沾了些药膏,更轻柔地朝他背上摸去。
伤口很长,自肩胛骨延到腰侧。
药膏透明冰凉,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
随着她手指的移动,他眉宇间的褶皱更深,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荷香似在撩拨着他的意志……
他不可自抑地再次兴起了掠夺的念头。
随着她手指的移动,他眉宇间的褶皱更深,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荷香似在着他的意志……
再也等不及了……
就在这一刻,他不想再折磨自己,他决定了——
今天晚上,他就要她。
至于她的心,迟早都是他的!
握紧了拳头,深邃而幽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了几分。
“今天晚上,就由你为本王侍寝!”
嗓子沙哑,但是那霸道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小手微微一顿,她垂下眸子。
他改变主意了么?
为什么突然今天晚上要她……侍寝?
她知道他在等,她以为他还会继续等的。
等什么,她却有点模糊。
难道……
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地划过心头,难道他前段日子只是因为受了伤才没有被她加以惩罚?难道他现在要开始以这种方式来报复她么?
想到他“惩罚”的方式,想到他后宫还有数不清的佳丽,她仲怔了一下,努力想压下缓缓升起的抑郁之情。
轻风悄悄从窗户里飘了进来,将她黑发上的绸带轻轻挑动。
屋子里静得有点让人发虚。
直到伤口重新包扎好,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蓝倪的心思还停留在“晚上侍寝”的问题上,故做平静的小脸苍白得有些透明,细致的秀眉悄悄泄露了她的紧张。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