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冲突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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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本来可以成为一个比托尔迄今在修道院里所度过的单调乏味生活中，其他任何夜晚都更令人激动、快乐、完美的夜晚。见托尔已经克服了最初的胆怯心理，史黛拉便随着摇摆的音乐使自己与他靠近。她沉浸在惬意的自我感觉之中，而且以令人难以置信地诱惑力地紧贴在他身上，致使托尔很有可能会同她跳个通宵。即使那内心深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的弗兰克，从靠近舞池的位置频频投来凶狠的目光，也无法使托尔出乎意料地表现出的极度兴奋的情绪有所抑制。说不定托尔因参加欢乐聚会而亢奋的情绪，对他而言意味着一种崭新的生活，甚至会在别人的劝诱之下多喝上几小杯啤酒。一旦缠绵优雅的音乐声与跳跃闪动的火光，以及仲夏夜宜人的温暖空气混合成任何人都摆脱不了的缠绵而浓厚的浪漫气氛，他也可能在深夜时分与史黛拉手牵手钻进树林里某个远离他人的角落。那就需要他拿出勇气来，不过他毫不怀疑，沉浸在这样的情调里，自己肯定能够鼓足勇气亲吻史黛拉。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与主观愿望大相径庭。过了不大一会儿，托尔便看见弗兰克朝自己走来，这个在漆黑的夜色里炫耀一般穿着黑衣的家伙，身上那件难看的衣衫的钮扣也没有扣上，套穿在衬衫外面的皮夹克，好像与他的脖颈长在了一起似的。

尽管这个虎背熊腰的粗壮小伙子事先已经对托尔暗示过，他不能忍受托尔公然在舞会上露面，而且还在聚会上把“他的女人”——史黛拉勾引走。

此刻，托尔对弗兰克的突然袭击是毫无思想准备的。在弗兰克扬手对托尔的胸膛十分凶狠地猛击一掌的那一瞬间，托尔从自己的这个可恨的同伴的眼睛里看见了极端嫉妒的目光，他吓得趔趔趄趄地倒退了好几步，同时大喘粗气。三四个被弗兰克虚情假意地称作朋友小人式的男生狞笑着列队一般站在这个动不动就打架的家伙身后，施虐狂一般开心地观看着事态的发展。他们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几个饱受自卑情结所折磨的倒霉蛋。

“动手呀，弗兰克。露一手给他瞧瞧。”差不多所有在场的同学起码都是喝了几口的。不过，奇荷却是惟一一个因处于迷糊状态而有勇气尝试劝架的人——他伸手把自己的酒杯送到这个粗野的下流痞子眼前，而且还做出友好的笑容。对于喝的神智不清的的奇荷，你还能指望他做出别的举动吗？

弗兰克二话不说猛一下子推开这个可爱的小男生的手，只见那支酒杯腾空而起，画出一道高高的弧线，掉进营火的熊熊烈焰之中。弗兰克向托尔逼近一步，看见托尔紧张不安的神色时，他毫不掩饰地洋洋得意起来。

托尔觉得重要的只有一点：无论如何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同时尽可能抵抗弗兰克，捍卫自己所需要的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你为何不回到你的教士老头那里去，你这个修道院的臭小子。”弗兰克一边说一边又对准托尔的胸膛推了一掌，托尔差点儿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回去打扫堆满灰尘的《圣经》与古籍吧，”弗兰克继续叫喊道，“我们这儿谁也不要看见你！”

此时此刻，自尊心恐怕就没有什么重要性了——托尔暗暗下定决心。他正想避而远之，跳出这斗兽场，不料史黛拉却介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弗兰克？”她高声呵斥这个比她足足高了两个半头的家伙。“别碰他！”

“滚蛋，你这个蠢货！”弗兰克把她搡到一边，其狂暴的程度不亚于对托尔的击打。这个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当托尔一跃而冲了过去，握紧的拳头一扬，对准这个可恨歹徒的脸猛击一拳之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上潜藏着多么强烈的愤怒与未曾料到的力量。弗兰克仰面朝天应声而倒，后脑壳重重地砸在地上，幸好他不左不右恰巧倒在一根粗树枝和一个空麦酒瓶之间，没有伤及要害。

几个姑娘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连弗兰克的几个同伙都吓得屏气敛声地呆站在那里。

“你个混蛋！”这个头发粘糊糊的还闪着光的大块头一边骂一边纵身而起。“现在我要弄死你！”

托尔则在心里不出声地嘲讽他，好像刚才没想修理我似的。虽然托尔觉得，自己这种从来没有预料到的进攻性竟会如此突然地爆发出来。但在此情景之下，他无法抑制这种好斗性。不过，他还是拼命克制，以防暗藏在自己天性里从未被发现的陌生的狂野之气喷发而出，于是便抬手做出抵挡的姿势。

“弗兰克，算了吧，好不好。我可不想惹麻烦。”他相当费劲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不过刚才当他看见这个流氓竟敢对史黛拉动手时，他的内心里仿佛有一条阴曹地府的看家恶犬突然苏醒。这就表明，托尔所说的是言不由衷之语，他确实要惹火烧身铤而走险了。

“你已经惹火烧身了，狗杂种。”弗兰克骂道。他的双眼喷射出毫不掩饰的仇恨之火，手臂向后一收，拼尽全身力气对准托尔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砸了一拳。托尔在接着又挨了两拳而疼痛不已的短暂时间里，尚能束缚住自己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的那条恶狗，可是这恶狗随后便挣脱约束开始发威了。恶犬迫使托尔再次还击。

这一击的威力，真是大得无可比拟，弗兰克不仅被打得双脚离地，而且立即倒飞回去，摔到三四米远的地方，砸在营火旁临时搭建的餐桌上。临时餐桌上摆放着沙拉和开啤酒桶的专用工具，在他的重压之下，一下子就垮了，什么鸡蛋面条，粗香肠，棍子面包以及小啤酒桶，全都掉下来把弗兰克掩埋起来。在这长得简直没有尽头似的一瞬间里，弗兰克的双手划桨一般乱晃着，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奇荷这个人总爱站在失败者一方，起码要在失败者脱离生命危险之前予以支持，此时便是如此，看见这个大块头摔倒在地，奇荷赶紧跑过去在弗兰克身边跪下，在他与这些食品纠缠不清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而此时，史黛拉打量着托尔，她的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与托尔本人在这几秒钟里所感到的基本一样：恐惧、怀疑、惊异，但主要是确信，在弗兰克从地上站起来之前就跑远些躲起来是上策。于是史黛拉抓住托尔的手，想拉着托尔一起跑，不料却听见奇荷无比惊骇地喊叫起来。

“哦，天啊。我看你是把他的嘴巴给打烂了！”他一边骂一边十分恐惧地察看弗兰克那张惨白的脸。

同学们的脸上，除了大惊失色之外，还能看见显而易见的谴责之意而这是更为糟糕的。

真见鬼。托尔心里暗自思忖，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只不过是自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