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小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56小说网www.56wangpa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十二章 当上头铺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号子还是那些个号子,铁窗也还是那些铁窗。
抱着铺盖卷重新站在三院的南墙下,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原来三院的王勇、瓜皮、阿飞、鬼子六等已踪影全无。我们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我的身边,是从四、五、六院调过来的人犯,那些一脸轻松的,不用说,准是从五院调过来的。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
四哥来了!四哥来了!有人悄声耳语。
四蛤蟆一脸严肃地从干部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单,现在,老子念着名字分号,念到谁,谁就给老子站到给你分的号门口!
四蛤蟆开始念了。总是有反应迟钝人的听不清自己分在几号,也总会有更加迟钝的人干脆没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一般而言,能混成大拿大油的,总是脑子灵活耳聪目明的角色,所以,这些反应迟钝的板油,不幸成为了三院复院以来的首批挨打者--四蛤蟆已经猛踹了若干个透你妈,耳聋了的家伙。
我被分在四号,和其他几个同号的人犯一起,抱着铺盖卷,静静站在了四号的门口。
四蛤蟆念完名单后,点了点头,然后从一号开始,安排各号的头铺。头铺确立之后,其他人犯的尊卑就好办了。
这一切完全要归功于四蛤蟆与生俱来的卓越管理才能,尽管他自己人高马大,骨子里却很反感靠拳头pk头铺这种上位方式,他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地发现,弱肉强食的监舍文化并不值得提倡,更不利于管理。
终于,轮到四号了。四号之内谁主沉浮?我们几人心中忐忑不安。
小洪,你进去以后给他们安排一下,有什么问题告诉我!
四蛤蟆的话对我来说宛如天籁之音,让我瞬间幸福得目瞪口呆--我是头铺?读大学时连芝麻绿豆学生干部也没有干过的我,居然在牢房里鲤鱼跳龙门,成了头铺!?
入狱这么久了,虽然我一直盼望着自己能熬到一个不受人欺负的地位,但头铺的位置却是从来不敢奢望的,而就在今天,恍如隔世一般,我居然成了头铺了!
我迅速定下神来,告诫自己要荣辱不惊,尽管心中汹涌澎湃,表面上仍沉静如铁--虽然自己年纪小,虽然自己是个外地的,虽然自己从没当过混混从没领导过犯人,但我不能让其他人对我有半点轻视。俗话说变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我哪怕是摸着河过石头,也要当好这个头铺!
我淡笑着向四蛤蟆点了点头:四哥放心,不会有事的。
四蛤蟆拍了拍我肩膀,又吆喝着去五号分配头铺了。
我抱着铺位卷进了四号,在西墙根头铺的位置上坐定,目光扫视了一遍号子。
这号子没什么特殊的,同南城巷的其他任何号子一样,但是,它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号子了,它将由于我的到来,应该变得有所不同。
我的号子外面站着几个人,我不开口,他们是不敢进来的。
因为大家都是从其他几个院子调过来的,我还摸不透他们,我想先礼后兵,一开始对他们还是客气一点。
都进来吧!
几人涌了进来,抱着各自的铺位卷站在我对面,自觉地排成了一排--一个老鬼五十多岁;一个老鬼四十左右;一个年轻人衣着破旧不堪,铺盖卷也是小得可怜,一看就知道是从贫困山区来的;最后一个,竟然是个因为屡次嫖娼而身患淋病的猥琐大学生!
真是一帮下等烂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其中有个中等以上的混混,我能领导得了吗?四蛤蟆这样的安排确实有道理,把几个烂人集中在一个号,让我这个初涉社会的人,凑和着管理一下,总比没人管强。
年纪最大的老鬼叫胡拴劳,西北人,销赃罪;另一个老鬼裴同乐,晋南人,伪造商标罪;年轻人外号小昆峙,盗窃罪;淋病是马县人,同样是盗窃罪。
我命令淋病睡地铺,因为他只能睡地铺,他到了哪个号都只配睡地铺,因为狗日的已是淋病二期,没人愿让他上炕睡,嫌恶心,他的饭盆也是自己单独洗。
淋病说话时满口脏话,语气总是满不在乎如同一个混混。他一个大学生如此自暴自弃,个中原由我也能理解一二,他染了一身脏病,又是因为小偷小摸进来的,自然会让崇尚暴力美学的人犯们鄙视,导致在号子里他只要开口标榜自己的大学生身份,就会遭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打,他因此破罐子破摔,斯文扫地不顾廉耻接受了一切,并努力融入到混混行列中去。 我看着这位昔日的同类现在的败类,心中除了恶心什么也没有,当即指示由他洗马桶。
小昆峙,打工没挣到什么钱,于是理所当然去偷,学艺不精一头栽了进来。他在本市举目无亲,家里人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好,哪里有能力顾他?只能让他在号子里自生自灭。我安排他洗饭盆。
裴同乐,胖脸上总挂着谄笑,语气总很谦恭,一看就知道在南城巷四院饱受过水土,导致他任何时候都不敢站直,腿总是打着弯儿,腰总是哈着。我让他每天打被垛整理被子。
胡拴劳,看他的铺盖卷也知道他的家境并不殷实,但我还是比较尊重老人的。于是我让他睡东墙根二铺的位置,让他帮着整被子。
我一声令下后,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很快,被垛打好了,被子叠好了,几个炕洞里也分门别类地塞进了饭盆、香皂、洗衣粉等东西,号子里马上干净整齐起来。四蛤蟆过来检查,很满意。
晚上封了号躺下后,大家由于换了个新环境却没有水土,激动得睡不着,趴在炕沿上开始闲聊,说些自己的情况以及各自的案子。我没有参加,并不是有意要和他们拉开距离,主要是觉得没有共同语言。
淋病坐在地铺上,小声炫耀自己量过的米,其娴熟的技巧表述,至少应该是唠叨过八百遍的。我鄙夷他的猥琐,懒得管他,闭目养神。
我的被子很薄很小,褥子也一样,铺在头铺的位置上略显寒酸,因为大多数头铺都是本地人,拿进来的被子、褥子总是暖和厚重,而我的被褥还是学校发的。去年冬天,虽说号子里有暖气,但我常常在后半夜冻醒,只得把自己的毛衣毛裤全压在被子上。冻醒之后我只能熬着盼天亮,那时的灯光是昏黄的,铁窗外是漆黑的,其他人不时打着呼噜磨着牙。我想想第二天早上还要用冰冷的水洗马桶,想想不可知的未来,总觉得一天天是那么的漫长,总觉得不可知的危险如怪兽般蹲在暗处对我虎视眈眈,那时的我很绝望。
现在好了,天热不怎么需要被子,头铺的位置也很宽松。而等到天凉了,也该给我下判了吧?能给我判个什么呢?会判个缓期吗?
夏天是万物最活跃的季节,蛆也理所当然精力旺盛。茅房是蛆的天下,因为南城巷的茅房还是最原始的那种蹲坑式。
晴天时由于地面干燥,蛆们还爬不上来几个,到了雨天,蛆们便趁水掩杀,拖着长长的尾巴,蠕动着白胖的身体爬上来了!茅房地面布满了蛆,弄得我们根本无立足之地,只能提起裤脚,踮起脚尖,先用鞋在蛆中间扫开一条小路,来到茅坑边,再把茅坑边上的蛆们拨进坑里,好有个落脚的地方。解大手时,我们还要不停地巡视脚的四周,严防蛆们爬上脚面。
可是,蛆们实在太多了,你这边拨着,它们就从那边偷偷爬上来,左脚拨着,它们就从右边强攻。眼看就上脚面了,于是杀心顿起,一脚踏上将它们碎为齑粉!只听啪的一声,一条弱小的生命被就地正法。因为每次下雨天上茅房都要踩死几个蛆,弄得我的慈悲心大受伤害,总是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
而更恶心的是,由于夏季蛆多,白天炎热干燥时,它们还只在茅坑里乘凉,而一到后半夜,有些身强体壮的大尾巴蛆们,便乘着水气爬了上来,见缝就钻。也就是说,蛆们会从号子的门缝下钻进去。这种人神共愤的情况七号最严重,六号次之,五号、四号相对少些,但也不是从来没有。
于是,到了晚上封号后,就要用布条把号子门缝下面塞得紧紧的,可也有少数极赋拼搏精神的蛆们,居然能在布条上挤个洞进来,真叫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在下雨天的夜里,蛆们成群结队爬出茅坑,勇往直前爬进院子,义无反顾钻进号子。
有些在地铺上睡的板油,突然感到脸上、鼻孔里痒痒的有东西在爬,醒来一看竟然是蛆!只得赶快爬起来把蛆们请出去,下手还不敢太重--你如果蛇蝎心肠,敢对它们下狠手,它们啪地一声死在地上,烂成一摊更难收拾。从此只要是夏季下雨,号子总有人轮流值夜班,严防死守无畏的蛆们。
入监几个月后,三瓢两坨已经让我习惯,每天饭盆里总是一成不变的黑乎乎菜汤、三两块土豆,间或发现一小片白菜叶子,就让人甚是兴奋--啊,终于吃到一口青叶蔬菜了。几个人忙不迭开始论证白菜对健康的裨益。
如此的伙食将我们的肠子涮得一点油水也没有,尿都是一股土豆味。过春节时吃了一顿洋葱肉菜,虽说肉少,但洋葱的量还是蛮多的,于是,那一顿洋葱肉菜使我们几天之内的尿全是一股洋葱味儿,任何一个号子,一掀开马桶盖准备小解时,刺鼻的洋葱味顿时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后来我调至五院,有一天开午饭时,饭盆里的土豆块竟然换成了白菜叶,每盆竟然有十来片之多!蔬菜来了,这着实让我们欢呼雀跃,然而,有经验丰富的老人犯说,别高兴得太早,会让你把白菜叶吃得崩溃的!
果然,之后足有一个月,每天都是白菜叶子,老人犯老马识途地说,社会上什么菜快下季了,也就是说最便宜的时候,南城巷的犯人就会吃什么,这是潜规则,懂吗?
一个月的白菜帮子,几乎全是虫眼的边叶儿,吃得我们满眼生泪开始犯贱--我们多怀念土豆啊!土豆没洗净的话,剥了皮还能吃,可是这白菜……唉!
白菜当然不能算维生素含量高、营养丰富的蔬菜,那么,幸亏春菜如马草,幸亏还有价廉物美的胡萝卜!
在社会上胡萝卜已堆积如山的时候,南城巷拉回了成车的胡萝卜,使我们饭盆里的内容改天换地。那些胡萝卜理所当然没有洗干净,被做饭的师傅们砰砰剁开,呈两公分厚的圆柱体,昂首在我们的饭盆中,平均每盆有三、四个。
胡萝卜吃得我们神清气爽,感恩戴德。于是,每天下午收工后,干部们抓住这难得的帮教时机,组织我们学唱《社会主义好》、《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但凡事最忌矫枉过正,同样连续近一个月的胡萝卜,如此吃法,就算是兔子们也会恐惧。当马桶里长期洋溢起胡萝卜味儿时,库房堆成小山的胡萝卜估计已经开始腐烂,因为我们饭盆里胡萝卜圆柱体越来越大,表皮上还常会有一块已腐烂成粘乎乎、半透明状的玩意,因此,饕餮时一定要小心,那东西进了嘴后,感觉很晕眩!
在我调回三院后,八月份左右,有一段时间我们菜汤里的主角居然变成了红薯!据说是某个关系户的亲戚种的,因为没有大个儿,全是指头般粗细一巴掌长的侏儒,只好推销到南城巷。
红薯这东西很怪,吃多了肚子会干得解不出大手来,憋得实在难受时,硬蹲在茅坑上脸红脖子粗地努力一番,拉出来东西的就如羊粪蛋一样很干燥,一颗一颗呈小钢珠状。
红薯怪,我比它更怪,如果我中午吃红薯时吃了几口馒头,那马上就会肚子疼,控制不住地急着要跑茅拉稀。晚饭时主菜一般是红薯,主食是玉米面窝窝头,这两种东西搅和在我的肚子里,却从来没出现过跑茅拉稀的情况。于是,每到吃红薯、馒头套餐时,我都会很犹豫--是光吃红薯不吃馒头而肚子胀解不出大手?还是吃红薯之后也吃几口馒头,然后紧跑到茅房拉稀?
在我看来,这种抉择很有趣,和死刑犯面临打靶(枪毙)、打毒针(注射死刑)的选择差不多。当然,打毒针这种高级待遇,不是每个死刑犯都有权利选的。